第 82 章 082(2 / 2)

那落在洛泠風心口的咒文越發璀璨明亮了,而餘下的地方則是浮動著一種異樣的氣息。仿佛雷鳴在耳畔轟響,衛雲疏咬著牙,擠出了“太歲金砂”四個字!

太歲——桑不為——

那是無相帝尊對桑不為的遺恨嗎?

但是無相帝尊的“情緒”為什麼隻在她一個人的身上顯化?過往罪惡長廊的修士沒少利用太歲金砂修持,怎麼不見他們透出丁點消息來?衛雲疏思緒浮動著,不免想到了鸞君那胡亂的猜測,有些荒誕,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若她乃無相帝尊尋仇而來,那該如何應對?天地間到哪裡去找桑不為?還是說——

衛雲疏站得筆直,她口中發苦,咬了咬舌尖,靠著那點痛意拉回自己的神智,無閒暇處理自己的傷口,提起了靈力驟然爆喝一聲:“洛泠風!”

那聲音宛如醍醐灌頂,叮當一

聲響,那柄沾染著鮮血的法劍砸落在了榻上。洛泠風合上了眼眸,身軀無力地委在了榻上。

見到金殿中符咒的光芒漸漸隱去,衛雲疏這才如釋重負般地歎了一口氣。她重新靠近床榻,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昏睡中的洛泠風,神色一變再變。若是太歲金砂給洛泠風的影響壓過了一切,那絕對不能容她活著,而要下手,現在是最好的時機。衛雲疏嗓子乾渴,眼前似是蒙著一層水霧。她屈身抓起了法劍,劍尖點在了洛泠風的寢衣上,仿佛一點紅梅綻。衛雲疏薄唇緊抿著,神思恍惚,握著劍柄的右手前所未有地抖動了起來,仿佛連一柄劍都難以拿穩。半晌後,衛雲疏泄氣,法劍砸落在地,露出了一道清脆的響聲。

洛泠風與太歲金砂相伴時間不短,她過去不曾讓意誌被太歲金砂徹底影響,那麼現在,聖人心重新歸體後,不該是太歲金砂中那抹意念主導,而任由神誌沉淪。隻要她蘇醒過來,定然有辦法利用太歲金砂,而在她醒來之前,自己隻需要壓製住太歲金砂就成了。想明白了這一點,衛雲疏緊繃的神經總算是鬆懈了幾分。

接下來的幾日,衛雲疏一直留在了金殿中。在這段時間中,洛泠風“醒轉”了不下五次,那雙猩紅詭譎的眼睛,擺明了是“太歲金砂”在做主導。衛雲疏從“她”的口中,聽到最多的就是“桑不為”“混沌”以及“歸墟”三個詞,到了後頭,她實在是麻木了,懶得再去揣測那些舊事。她隻知道,每一次出來後,那股詭異的氣息便會削弱幾分,那點“遺痕”,到底不是什麼長久之物,等散儘了就好了。

在最後一次壓製住暴起的“洛泠風”後,衛雲疏輕聲歎息:“金砂鑄心。”

她低頭,對上一雙如夢初醒的眼。

洛泠風沒有像先前那樣昏睡,呆滯的、血紅的眼眸漸漸恢複如常,現出了一絲的清明。

她虛弱無力地靠在了榻上,垂眸看著散亂的衣襟,緩慢卻又清晰地說出了三個字:“衛雲疏。”

衛雲疏順著洛泠風的視線望,瞟見了如初雪般的肌膚,頓時收回了目光。先前為了方便刻畫護心符文,她將洛泠風脫得隻剩下了寢衣,經過了幾回交手,係帶早已經鬆散開。如雪玉般的肌膚上留著淡淡的紅痕,仿佛被摧殘的海棠。

衛雲疏嘴唇動了動,最後淡淡地擠出了幾個字來:“怎麼樣了?”

洛泠風沒有接腔,她的目光有些潰散,失神地望著眼前神色淡然而又疏離的人,重複喊她的名字:“衛雲疏。”

可她們之間早沒有了互通心意的親昵了。

再溫柔的話語也是一柄刀,拂過了舊日的瘡口,留下了密密麻麻的痛意。

衛雲疏不忍心見洛泠風這般頹喪、狼狽和哀戚,可讓她進一步,她又不再願意。視線像是一陣輕旋的風,掠過了洛泠風那張蒼白憔悴的臉,她一步又一步往後退,最後一轉身扭頭離開。

洛泠風眉頭微蹙,她起身滑下了床榻,可走了幾步後,那股天旋地轉撲麵而來,隻能頹然而又無力地半跪在地。她抬起左手捂住了左心口,一道道金紅色

的光芒從指尖溢出,眼瞳中好似蒙著一層詭異的薄光。她右手死死地摳進玉石地磚裡,指縫間泄出了點點鮮紅的血跡,與那淡薄的金光交錯。好半晌後,洛泠風回過神來,她眯了眯眼,麵無表情地打量著這座鏤刻著困陣的金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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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周山上的風迎麵吹來,猶為寒冽。

衛雲疏快步地走出了金殿,衣袖在風中翻飛。途中遇見了很多個朝著她打招呼的弟子,她恍若不曾瞧見。不周弟子見她神態有異,心中擔憂,傳了一道法符給謝知潮。沒多久,便有一道銳利的刀氣掠過了明淨的蒼穹,落到了一座聳立的奇峰上。

崖畔孤亭,鬆風冷峭。

衛雲疏坐在了石凳上,神思不屬。

直至一杯酒推到了眼前了,她才抬眸看大大咧咧坐在對麵的謝知潮,舉起酒杯一飲而儘。

她沒有說話,謝知潮也沒有問,隻是替衛雲疏滿上,直到一壇好酒被衛雲疏一個人喝得空空蕩蕩。

“還要嗎?”謝知潮摩挲著酒葫蘆,笑吟吟地問,“師叔不在,我去他的酒窖裡偷點?”

衛雲疏搖頭,說道:“夠了。”自帶洛泠風來到不周後,她喝的酒已經夠多了。

謝知潮問:“成功了嗎?”她一直知道衛雲疏要做什麼,她也不多問,反正好友行事自有理由,支持就是了。

“她醒了。”衛雲疏壓了壓眉角,輕輕道,“但是暫時不能將她從金殿裡放出。若是這幾天殿中降魔法符沒有被觸動,我們再與她商議對付無始宗以及洛水神宮那三家的事情,立下法契。”

謝知潮道:“以她對洛水神宮的仇恨,一定會幫助我們的吧。”

衛雲疏無力地笑了笑:“誰知道呢?”

無始宗的修士到處築造法壇、設立儀軌,試圖對靈穴動手腳。

可整個浮黎仙域,對靈穴掌控最深的人或許不會是無始宗修士,而是洛泠風。她打通雲中城禁地與東洲靈穴,又催動南洲靈穴喂養血棘,至於無塵海——雖然不知道她做了什麼,可必定在寰瀛真形圖裡落下海中靈穴的氣機。如果她一舉催動三家靈穴暴動,無始宗那邊不會得逞,但是浮黎仙域恐怕也百不存一了。

衛雲疏斟酌了一會兒,擰眉道:“她的手段一向決絕酷烈,不留餘地。”就像先前對“道書”一事的處理,她明麵上同意了不周的舉措,可暗中也去做了推手,導致幽羅山陷入大亂之中,她自己則借機拿下無塵海。一件件事情都太急了,如狂風驟雨打來,絲毫不給人喘息之機。

“你與她之間——”謝知潮躊躇了一會兒,話說了一半,就截住了。

衛雲疏說:“我之生死尚不可定,我能給她什麼呢?”

又何止是她一人的前路未明?

“山雨欲來,不,山雨已來了。”謝知潮默了默,慨然歎息,她用酒葫蘆跟桌上的空杯碰了碰,揚眉道,“薄道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碰一爵再說!”

衛雲疏眼神閃爍,將雜思壓了下來,她拿起空杯與謝知潮一碰,輕輕道:“來!”

喝了這杯酒,然後,去走一條不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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