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 115(1 / 2)

殿中。

元初神意一動,踏入了一片空茫茫的玄空裡。在那裡,一片光芒宛如燦燦的銀河,無時無刻不再變化。她雙手負在身後,一步一步地向前方走去。而隨著她的腳步,周圍的光芒落在了身後。她的眼前顯露出一座宏偉華麗的宮闕來。元初走入了殿中,踏著階梯而行,一直到了主位上坐了下來。一層層清氣以她為中心向著外間湧去,片刻後,玄空中蕩開了一道漣漪。

元初一抬眸,便見一個人悄無聲息地立在了那裡,他身後法相變化不定,時而如龍,時而化作了披帛的女修。

“師姐歸來了。”那人打了個稽首,輕輕地說了一句。沒等到元初應聲,他又問,“師姐考慮好了嗎?要與我等一起合道嗎?待到那時,我等便能夠補全天缺了。”

元初搭著眼簾,昔日的五位同修斬卻諸我後,隻留下了“混一”,但是各自的“混一”還不夠,他們五人要一起道化,直到徹底地與道同歸。到了那時候,他們就是天序,天序就是他們,恒定之中,天地不再生出他們掌控不了的變數。沒等到元初的回應,那人輕歎了一口氣後,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元初兀自看著玄空,在她視線所及,天闕有一道很深的劍痕,是昔日的真如之劍留下的“缺”。在那道劍痕中,變化時時刻刻都在發生,大道也借由其向上攀升。但是在最初的時候,卻不是如此。她是先天之靈,代表著“道”的圓滿狀態,無法真正顯象,也無法再生出變機。而大道顯然不滿足這一步,它要“變數”,而這“變數”必須要打破圓滿,於是“缺”出現了。這也就意味著天機變動,舊天序很有可能要被新的取代了。下層的修士想方設法滅絕外道,而上境的則是要填補那道“天缺”。

可對於她而言,“缺”是個繼續向上攀登的機會。她因圓滿而恒定,幾乎不可能向上走。大道不滿,她同樣不滿意如此。

她需要“缺”。

她思忖了片刻後,起身走向了玄空中的那道劍痕。浮蕩在周邊的劍氣被她掃去後,映照入眼中的是一條清氣氤氳,由一泓清澈的水流鋪成的大道。水麵平靜不起波瀾,水中明淨澄澈,除了一朵含苞欲放的金蓮外,不見任何一物。元初注視著這朵自大道之缺中誕生的金蓮許久,輕輕地笑了一聲。他們這些存在是從玄空中誕生的神靈,在出生的刹那便執天地中誕生的帝印,分鎮六大天域。六大天域與玄空相接,很是涇渭分明。後來人無法在玄空中立足,就不可能證得與他們齊平的道。可現在大道之缺出現了,這朵金蓮若是成功綻放,也能成為載道之基,讓後來的攀道者在玄空中映照出自身的氣意。

那五人與其說想要填補天缺,倒不如說是試圖毀掉這一朵載道的金蓮。神思浮動著,元初微微地仰起頭,她的眼眸中浮動著綻放的金芒,在不遠處的玄空裡,映照出了另外一朵龐大的蓮影——混沌五色蓮,是那五人的氣意所化。大道以蓮為映照之象,他們也同樣以蓮為道。消滅不去那朵金蓮,便想方設法壓過對方,使得雙蓮氣意相混同,使得金蓮不再

是“唯一”。後來就算有攀道者,就算想將自身氣意附著在蓮”上,隻要一念錯,便會成為混沌五色蓮的一縷神意,而不是與他們同在。這一點其實是道法上的抉擇,在成就的過程中,選擇了那一條道隻能夠由得修士自己,誰也插手不了。

元初沒有再管這些變化,在玄空真正掀開風暴前,她是不會有任何動作的。身一轉回到了道宮中,她盤膝坐定,不管外間的變化。絲絲縷縷的光芒在她的身上湧現,充盈而又玄妙。

上清神域中。

衛雲疏已經回到了無相學宗,她一看發現情況果然跟離去前有很大的不同。朝聞殿外,法壇林立,講道人舌燦蓮花,講得天花亂墜。可沒有過多久,就被其他言論駁得麵紅耳赤,灰溜溜地從法壇中離開。原本隻是洞天以及其下的修士在論道,然而慢慢的,有更上境的修士出現了,他們中有學宗的講師,也有其他天域來的修士。

“我若是伏己之妄心,便無‘執’可斬,那造物知靈豈不是也定下了,不會驟然間生出變數?”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這句話落下,並無人敢接。因為這說話的修道士,是為了將自家造物救出來而留在學宗當講師的昭蘇上真。她是玄清山宗主的弟子,未來有可能執掌玄清山,她要是被“修心道”說動了道念,那……是不是意味著萬載之前的情況會上演?

昭蘇也沒有指望有人來回答她,深深地望了那矗立的傳道石一眼,她轉身就離去了。四麵靜默了片刻後,又恢複了熱鬨。然而有變化在隱約中發生了。數日後,各大宗派不約而同地傳來了消息,要在學宗中修行的弟子趕緊回宗。他們很害怕域中修士被邪魔歪道的妄言搖動。

“薄師姐,此行如何?”謝知潮見了衛雲疏,關切地詢問。

衛雲疏思忖了片刻,腦海中浮現了元初的麵容,她微微一笑道:“很是圓滿。”沒有提過往的那點事,她又說,“我見到了長風道友,她在無始天域,經營得不錯。”

“是嗎?”謝知潮露出了一抹訝色,又說,“池道友和薑道友她們不知道如何了。”

“沒聽見壞消息傳出,就算一種好事。”冉秀雲接過話,她看著衛雲疏,將近段時間學宗中的事情告訴她,末了,又笑了笑說,“我在藏魔窟中看見不少昔日‘斬諸我’之道的修士,開始設法降服邪魔了。”沒有人會傻到當著眾人的麵大喊“我要轉修心道”,他們隻會悄悄地進行。

“我們還接觸了一些甘淵弟子,他們的品性都是不錯的。”謝知潮也說道,“如果不是無相學宗給了我們一個立身之基,給我們再長的時間,也見不到結果。”

“嗯,就算有無相學宗的支持,你們也要小心。”衛雲疏想了一會兒,又認真說,“大道生出缺隙,而缺則變數生。我要離開一段時間,繼續往上攀升。”

“嗯?”冉秀雲眼中露出一抹訝然之色,她說,“薄師姐,距離邁入上仙境也沒有過多久吧?”

“對啊,這樣是不是太急了,還是得鞏固自身的功行,省得毀壞了根基。”謝知潮也附和道。

“我明白。”衛雲疏沒跟她們提前兩世身的舊事,而是委宛道,“我的功體特殊,與尋常人不同。”

謝知潮:“……”在浮黎仙域的時候,衛雲疏以及洛泠風的修行速度便是無人能及。要不是那片天地上限被鎖住,她們早就走很遠了。這麼一想,謝知潮就沒有再勸說了。

跟謝知潮、冉秀雲二人小敘之後,衛雲疏沒有回到天缺福地中,而是將遁光一轉,掠向了丹山。元初留下了那番話就消失不見了,她心中隱隱明白自己要走的路,隻是這之前,她還想再見元初一麵。

漫山遍野的琅玕樹上,沉甸甸的果實不見了,枝丫間各色的鳥兒穿渡其中,發出一陣陣和暢的啼鳴。上次來這裡的時候,她滿心想著“進境”的事情,未曾將四麵的景致收入眼中。此回再來,倒是多了幾分閒情逸致,將沿途的風光一一細看。然而這份悠遊自在並沒有持續太久,一個黑發黑衣的金眸少女憑空掠出,手中提著一柄厚重的長刀,一聲招呼都沒有打,照著她的麵門就一刀劈下!

衛雲疏抬手一點,將那落下的長刀定住,驚疑不定地看著少女好一會兒,才道:“小黑?”而對麵的少女臉色更冷,將長刀一鬆,長腿一抬朝著衛雲疏的身上踹去。尖銳的破風聲傳來,罡風氣浪向著四麵橫掃,蕩得琅玕樹左搖右擺,驚起一群飛鳥。衛雲疏往後疾退,抬起手腕將黑太歲的腿一格,向前一推。黑太歲借力在半空中翻了個身,穩穩地落在幾丈外,她伸手一攝,將長刀拖曳在地,冷冷地看著衛雲疏說:“閒雜人等,誤入丹山!”她已經從白太歲的口中得知了,衛雲疏就是桑不為的轉世身,怪不得當初在浮黎仙域的時候,那道法印契約會逆轉過來!新仇舊恨,她恨不得一道將衛雲疏劈成兩半!

衛雲疏看著黑太歲那雙充滿了怒火的臉,便篤定她已經知曉了前事。輕歎了一口氣後,她說:“我想見帝尊。”

“我真不知道你還有什麼臉來丹山!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你這狼心狗肺的白眼狼!”黑太歲冷著臉叱罵道。

“玄主說得是。”衛雲疏煞有其事地行了一禮。

黑太歲看著更生氣了,她怒氣衝衝地喊道:“主人不想見到你,你趕緊離開丹山,要不然我對你不客氣了。”一想到回了上清神域,她還讓衛雲疏打著她的名義在外招搖,那股火就燒得更旺,比涅槃之火還要洶湧!

“是我的錯。”衛雲疏又說。

黑太歲聞言臭著臉將刀往衛雲疏跟前一扔,說:“那你以死謝罪吧。”

衛雲疏揚眉灑然一笑,她撿起刀照著自身一斬,隻是在那刀光即將落在身上時,一道黑影如颶風衝掠了過來,砰一聲打落了長刀。黑太歲氣得要死,趁著近身的功夫,抬手就一拳朝著衛雲疏的身上搗去。她的靈力不是很強悍,可功體卻是一流的,堪比至仙的存在。那一拳直接砸開了衛雲疏的護體罡氣,將她整個兒擊飛。黑太歲來回踱步,最後忍著前去將人扶起來的念頭,冷著臉說:“你走吧,主人不在道宮裡。你要是想見她,就去元元之玄空。

衛雲疏:“……”玄空乃神靈初誕之地,是一切存在著根本,又號稱為“神庭”。她若想進一步證道,就必須進入玄空中落下自身的名印和氣意。若是帝尊留下這樣的話,意味著在她成就或者死之前,不會在與她見麵了。內心深處浮現了一縷悵然,可衛雲疏並沒有糾結太久,朝著隱匿在雲霧中的道宮一拜,她一轉身,極為灑脫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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