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黎仙域,北洲。
師無方、顏丹渥、鸞君等與五大原初邪魔戰在了一起。她們這處的壓力不小,因為一些氣機的流動,五大原初邪魔並不是漸漸虛弱下去,而是時不時的氣機旺盛起來。可不管怎麼說,她們都要將邪魔壓在了此間。
在無相帝印崩解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感知到了。蒼穹中出現了一個空洞,巨大的渦流吸攝一切。修行“斬諸我”的修士再度被玄一道人的力量削減,無數精純的“一”流向了玄空。可五大原初邪魔作為那玄一道人之反,也從中侵得了一部分。他們先前的識憶和認知都被壓製著,此刻帝印崩解後,頓時明了了世間的一切。五位原初邪魔也跟著作出了反應,化生成了一朵黑色的蓮。隻是他們的意識是混雜的,各種駁雜的氣機糾纏,煞氣騰騰。
師無方她們也意識到了情況的不妙,諸人服下了補足靈機的丹丸後,攻勢越發凜冽。在那朵黑蓮後,一個身軀雄偉如小山般的巨人緩緩地顯化了出來,他的身形逐漸凝實,往前走動著,震得大地轟隆作響。他麵無表情地注視著前方,手腕一翻,便朝著那小若螻蟻的修道人壓去。
龐大的壓力降落下來,仿佛天地塌陷。一道清脆的鸞鳳鳴聲響起,鸞君直接化出妖身法相,裹著一團赤火向著上方飛掠去!罡風凜冽,摧山裂地,而後燦爛的劍芒陡然間升起,斬向了那繚繞著巨大手掌的汙穢烏光!如此舉動在這漫長的時間裡已經持續無數次了,得了“一”後的原初邪魔在變,她們的道法也在變。各種光芒交織的邊沿,無數道法在其中碰撞崩解,最後化為奔湧的氣浪,向著四麵八方碾去。萬千雷霆之聲爆開,隆隆聲響中,電光遊走不定,綿延不絕。
原初邪魔之力猛然間暴增,可師無方她們也不甘示弱。在浮黎仙域回歸神域後,她們不再是囿於一井之地,從前輩的手中得到了很多的修道資糧,甚至還有不少的鈞天紫氣。碰撞聲持續了許多,師無方她們沒有一個往後退的,俱是將自身一身靈力往前壓去。似是過了很久,又像是隻有一瞬。那隻龐大的手掌轟隆一聲炸開了,無處黑煙晦氣向著四邊蕩開,一道裂隙從那巨人手掌上生出,緊接著蔓延了整條手臂,如同粉塵般撲簌簌地脫落。巨人的身上氣機滾蕩了一陣,可沒有新的手掌再生出。
“他沒有再複原了。”師無方精神一震,眼中掠出了一抹喜色。這意味著在更上境發生了某種變化,而且是有利於她們的變化!既然如此,她們更應該乘勝追擊!眾人的力量再度往上拔升,無數光華與那巨人撞擊在一起。到了最後那巨人身軀崩裂,化作了五道異光落在了地上,氣息奄奄。過往數千年,隻能將原初邪魔封鎮,可如今道法層次提升了,也有法門將其徹底抹消了。眾人手下自然不會留情。一道道洋洋灑灑的靈力碾去,等到光華散落後,五位原初邪魔徹底消失不見了。而剩下的自無數非我中催生的幼小邪魔,也如無源之水,輕而易舉就能抹去,就算有餘下的,也是不足為患了。
那五尊身之正、身之反都被鎮滅後,上清神域上上下下
都發生了某種玄異的變化。
落在修心道修士身上的重壓卸去了,還得了某種力量的澆灌,神台清明,氣機向上昂揚,仿佛有什麼推著她們向更上一步邁步。
“那五位已經消亡了。”衛雲疏的聲音在黑白太歲、姒珺、雲淮等人的心中響起,她們俱是看到了衛雲疏的身影,隻是像隔著無數個界空,望著玄妙高遠,難以企及。姒珺她們縱然從氣機的漲落中分辨出些許,可在真正聽到了衛雲疏的話語時,仍舊是遏製不住的振奮和歡喜。
“但是事情還沒有完。”雲淮率先回過神來,對著姒珺說道。
在浮黎仙域中,僅有少數的邪魔在北洲之地。可上清神域不一樣,破散的“非我”流動,誕生出來的邪魔一時半會兒殺不儘,而且還有一部分藏魔窟被衝散了。五尊消失,“斬諸我”失去了上境之路,會漸漸地發生變數,然而過去落下的,並不會隨著此刻之變而蕩然無存。她們要推動各大宗派恢複如常,著手清理邪魔。
再者,除了原初邪魔外,還有“造物知靈”需要注意。因為那玄一道人最後的手段,大多數的斬諸我修士的“非我”被強行剝落,流向了他們的造物知靈,失去了至精至純的“一”,修為必定受到影響,但總體看去,造物知靈的實力是在上漲的,她們要約束造物知靈的行止。
“一步一步來吧。”姒珺吐出了一口濁氣。為了這一日,她們已經等待了數千年了。
“藏魔窟最後要銷毀嗎?”雲淮又提出了一個問題。
“不用。”姒珺搖頭,答道,“白主也提到過此事。可如今還有零星的斬諸我道修士在,他們若是不願意易道而行,依舊到行諸道宮中斬卻諸我,讓非我流向藏魔窟中。而各宗弟子若是想要曆練,也可以進入其間。”
在過去,藏魔窟的非我是一個不住積蓄的過程,無處可傾瀉,眾人便憂懼結局,恐怕邪魔衝破禁陣。可現在不一樣了,他們有辦法將不停催生的邪魔徹底削落,便能夠留著這個修煉之所。就算要將其抹除了,也該是整個神域無人再願行“斬諸我道”的時候。不過那都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入道之人多了,道法多了,便能夠推動天機時時生變。那時候,眾人麵對的可能是新的“阻礙”了,可天道就是這樣的,變化中的“循環往複”,後輩們再為自身大道鬥爭就是。
無相天域的道宮中。
衛雲疏的氣意漸漸地下沉,如同星光般的身形逐漸地凝實了起來。這裡是無相帝尊落在神域的道宮,介於虛實之間,也是一個落點。可在道宮中,衛雲疏並沒有感知到帝尊存在的氣意,失去了主人的道宮空空落落,彌漫著一股令人心寒的冷寂。忽然間,一道厚重的推門聲傳來。衛雲疏眼皮子一跳,扭頭一看,對上的是黑太歲沉入陰雲的臉。她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口,黑太歲便提著刀劈頭蓋臉地砍過來,氣勢洶洶的,仿佛不砍上一刀就不痛快。
衛雲疏無聲地歎息,她立在原處,任由那一刀落在身上,將右臂削落。隻是不到一息,一切又複原了回來,她的身上氣機圓融,不起絲毫的變
化。黑太歲頓時泄氣,將刀往地上一扔,衝著衛雲疏陰陽怪氣:“你現在二世諸我在一身,萬法不沾,我就算是砍你一萬刀,你也不會如何。你現在達成了目的,最是春風得意的時候,還來道宮乾什麼?也要學一學凡俗人衣錦還鄉嗎?”
“我來找她。?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衛雲疏輕聲道。
黑太歲冷冷一笑,說:“主人不在道宮裡。”頓了頓,她又說,“你是大道之缺,當‘缺’變成了唯一,就會成為圓滿的‘無相’,你一步一步走向將主人驅逐的路,還來找她乾什麼?”
衛雲疏默然半晌,才問:“你知道她在哪裡嗎?”黑太歲的話語肯定了她的猜測,帝尊仍舊在世間,隻是留在了一個她不知道的地方。
“我怎麼知道。”黑太歲沒好氣地道,用腳尖踢了踢刀,聽到刀與地麵清脆的撞擊聲,她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濁氣,又說,“我不像你,萬法不沾,我很忙,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
衛雲疏狐疑地望著黑太歲,她不太相信這句話。按照她對白太歲的了解,除了戰鬥這類的事情,其他不會落在黑太歲的頭上。黑太歲輕而易舉地瞧出了衛雲疏的心裡話,很是氣急敗壞。她伸手推了推衛雲疏,叫嚷道:“你還在道宮裡做什麼?你隻會等嗎?等個一萬年你都等不到結果!”衛雲疏低眉順眼,任由黑太歲破口大罵。過了很久之後,黑太歲的聲音消下去了,她瞪著衛雲疏,語氣低落了下來:“你怎麼不還口?也不動手?”
衛雲疏沒有回答,她朝著黑太歲說了一聲“多謝”後,便轉身離開了道宮。
不在無相道宮裡,也不可能在學宗。
那還有哪個地方能讓她悄無聲息地駐留世身?
衛雲疏眉頭蹙起,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浮黎仙域。
那是情身輪轉的地方。
那也是她氣意勾連的大道之基。
是玄一道人不可能吞滅的所在。
一念乍起,衛雲疏的氣意便朝著那一處落去。
比起上清神域的亂象,浮黎仙域可謂是清寂從容。北洲邪魔被掃蕩一空後,群修們便回到了西洲地界。可他們不能永遠留在西洲地界。浩蕩的潮水退去後,滿目瘡痍的大地重新顯露了出來。原本寸草不生的絕地在靈機的澆灌下,萌發出了新的生機,欣欣向榮。
不管是師無方還是顏丹渥,她們都沒有修行到一氣點化靈穴的境界。但是讓大地重新煥發生機,並不是隻有這一條路走。她們不再是被迫藏身於此的修道士,這裡是她們的家,有著足夠的時間將荒蕪驅逐,將生命帶回大地。以西洲為中心,修士尋了不少的靈種,撒向了那片破碎的土地,用靈力將它們澆灌。
可僅僅是靈雨的澆灌還不夠,大地需要地氣來滋養。西洲的靈穴不再供養不周一宗,而是沿著地脈向著四方緩緩地推行,在某一處,與潛藏在了地底深處的靈韻交織。可當初二大靈穴被洞天法相以及道器引爆,地下是不可能還存有靈韻的。她成道後反哺浮黎仙域,那也是從上往下侵入的,而不是自地底
生出。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悄無聲息地在梳理破碎的靈穴和地脈。而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除了帝尊,衛雲疏想不到其他的人了。
衛雲疏一一地分辨地脈中藏有的靈韻,可那靈韻像是與她捉迷藏似的,每每快要推演到最終,氣機又是一變。在成道後寂然的心蕩開了一道道的波瀾,衛雲疏索性放棄了用神意推演,而是真正地降落到了浮黎仙域,循著過去的記憶走上了殘破的大地。
洛水神宮蕩然無存了,雲水相接,望之無涯。
雲中城浮島墜落了,斷壁殘垣落在了山石裡,很難再構建出當初雲島相依的勝景。
那些往昔都被無情地埋葬了。
她突然間從世間抹去自己存身的痕跡,是不是要擺脫過去?
她將自己引上了這麼一條路,是不是從來沒有想過與她同歸?
情身一化,是不是一切對她而言隻是紅塵迷障,輕輕一拂便當其不存在了?
衛雲疏越是往前走,心中越是空茫。一個個問題接二連二地浮現,可找不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帝尊沒有應承過,元初沒有解答過,而洛泠風,連帶著所有的愛恨,被她們親手斬斷了。若是如此,她又在尋找什麼?
一個又一個的日升月落,一次又一次地重溫舊痕。
喜怒哀樂浮現了又消失,心神總是空空落落,迫切地尋找著什麼來填充。
月夜。
山崖上一朵幽絕而又清雅的雪蓮無聲地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