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塵海與洛水神宮的關係沒到兩家非要結親不可,就算有所損失,也可從他處彌補。溫丹桐昔日與洛衡君也是依照慣例結為道侶,這是一件失敗的事情,她自然不會讓唯一的女兒也重蹈覆轍。隻是她拒絕了無塵海一眾後,湘君他們也沒有走,以其他的理由留在了洛水神宮中,這目的嘛,自然還是泠風。
湘君雖然是無塵海少主,可他兄弟姐妹眾多,這位置未必能夠坐長久,故而他要設法替自己拉來更多的助力。洛水神宮之主不應肯也無妨,隻要洛仙子同意,就不怕大事不能成。
“這湘公子也真是讓人討厭,怎麼都甩不開。”衛雲疏對著泠風抱怨道。近來時不時就能看到湘君出現在泠風的跟前大獻殷勤,就像一隻怎麼樣都趕不走的大蒼蠅。泠風神色自若,不見煩惱。可衛雲疏壓不住心間上竄的火氣,幾次試圖約湘君對戰。隻不過湘君也知自己不是衛雲疏的對手,不想在洛水神宮中丟大臉,每每找了借口推拒,使得衛雲疏那積蓄在內心深處的鬱氣無從紓解。
泠風輕笑了一聲,悠悠說:“不理他就是了。”
“可我看見他就覺得很煩心。”衛雲疏沒有掩飾自己的情緒,幾乎咬碎了牙,繼續控訴道,“就連住在殿中不出門,他也會過來拜訪。見不見都無法忽視。說是什麼珍奇的玩意兒,也不過如此。”
泠風噙著一抹笑,她的視線在衛雲疏的身上轉了一圈,輕聲說:“好歹知道送禮呢。”
衛雲疏一聽,還以為泠風是在替湘君說話,立馬拔高聲音道:“這有什麼大不了的?我也會!”
“是嗎?”泠風的聲音不輕不重的,她眸光一轉,如秋水流波。
衛雲疏語塞。雖然叫得很大聲,可細想來,她的確沒有送過泠風什麼好東西。她在不周的時候,隻專一劍道,除了自身的法劍之外,無一樣可珍之物了。她定神凝視著泠風,伸手一捉將法劍取了出來,朝著泠風跟前一推,認真說:“此劍贈你!”但凡修劍之人,法劍從不離身。自實入虛,萬法皆寄托於一劍。所謂贈劍,實際上是性命交托。
泠風指尖落在劍身上輕輕一拂,含笑道:“劍之名是?”
衛雲疏道:“不周。”劍是大師姐幫忙鑄造的,而劍名則是恩師落下的法旨。
泠風訝異地瞥了衛雲疏一眼,不周這一代首席弟子是師無方,可如今看來,衛雲疏才是不周的核心?將劍推了回去,她說:“我又不專修劍道,我不要你的劍。”
衛雲疏“誒”了一聲,又急聲問:“那你要什麼?”
“阿疏。”泠風淺淺一笑,她凝視著衛雲疏,又說,“哪有人想送禮直接管人問想要什麼禮物的?”見衛雲疏答不上來,她道,“我阿娘同意我外出曆練了,怎麼,要同行嗎?”
衛雲疏呆了一會兒,立馬點頭如搗蒜:“要要要!”離開了洛水神宮,就不用去管湘君那麼個惱人萬分的“客”了。衛雲疏恨不得拉上泠風就走!
如今的浮黎仙域總體上算平靜,可在邪祟的
侵染下,總會有修士會心思動搖,墮入邪道中,千方百計與邪修往來的。防線上阻攔地是大肆侵襲的邪魔大軍,對於那零散地落在各洲的邪修,隻能夠見一個拔一個,無法徹底抹除邪修之害。泠風與衛雲疏外出曆練,主要對付的就是這等存在。兩人天資俱是超邁同輩,幾年下來,修為提升了不少,已然是可以開宗立派、獨當一麵的真人了。
東洲仙城中的一間客棧。
衛雲疏的手中拿著一張飛書,這是從雲中城傳來的。她們先前斬妖除魔時遇見了東洲的修士,消息便也傳到了雲蕪的耳中。如今雲蕪正邀請她們前往雲中城一敘呢。“要去嗎?”衛雲疏轉向了泠風,眸光清迥。
泠風單手支撐著下頤,盈盈一笑道:“雲道友主要邀請的是你,自然是你來做決定。”
“可我們是同行的,我不要獨斷,不想替你做主。”衛雲疏走近了泠風,又看著她說,“先前有一些道友邀請你去做客,你不也詢問了我的意見嗎?”她的答案當然都是“不去”,那些同道心思昭然若揭,她才不想跟對方有什麼深刻的、難以忘懷的往來。
泠風笑說道:“可你是雲道友救命恩人呢。”
“你還是我的救命恩人呢。”衛雲疏回答道,眨了眨眼,又說,“她感激我是她的事情,難不成我要在她想表達謝意的時候隨時出現嗎?”
“口舌倒是利了不少。”泠風起身,抬手掐了掐衛雲疏的臉頰,莞爾一笑。
衛雲疏捉住泠風的手,笑問道:“所以你想不想去?”
泠風沉默片刻,微笑道:“不想。”見衛雲疏挑眉,她道,“怎麼?你是覺得我不夠善解人意了?”
“怎麼會呢?”衛雲疏忙不迭剖白心意,“我隻是有點兒——”
泠風問:“有點什麼?”
衛雲疏想了一會兒,說道:“有點高興。”
泠風:“因為你也不想去?但是不好意思拒絕彆人?我替你做了決定正中下懷?”
衛雲疏搖頭:“不能這樣說。”她眸光明亮澄澈,一瞬不移地凝著泠風,“你其實是不想我去的是吧?”她跟泠風一直同行,過去她拒絕了後,泠風就沒有再去赴那些邀約,她有很重的私心。如果泠風的出發點跟她一樣,是不是說她也不想自己跟彆人親近?一想到這點,衛雲疏就樂不可支,笑意根本掩飾不住。
泠風沒有理會她後半句話,故意說:“所以你本來是想去的,隻是顧忌我,不敢出門。”她縮回了手,垂下了頭,低聲歎氣,“原來是我耽誤了你。”
衛雲疏正高興著,聽了泠風這番話,心間一寒,麵上也多了幾分急色。她匆匆忙忙拉住了泠風的手,抵在了自己的心口,提高聲音說:“我沒有這個意思!已經有幾年沒見到雲道友了,我連她長什麼樣子都忘記了。”
泠風輕嗬:“你誑我呢?我輩修道,見之則不忘。”
衛雲疏道:“我不去想那不就不記得了嗎?”用了表明自己的心跡,她努力將泠風的手往心口按,“你感覺到我的心了嗎?”
“感覺不到。”泠風忍著笑,故意搖了搖頭說,“我沒進你識海,不見你本真,我怎麼知道你到底如何想的??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衛雲疏脫口道:“那你進我的識海!”這話一落,麵色蹭一下紅了,識海哪裡是讓人隨意進的?神識交纏,指不定發生點什麼不可控的事情來。她心慌意亂的,可沒有避開泠風,而是認真地看著她,直到把自己看得口乾舌燥,她下意識舔了舔唇。
“你心跳很快。”泠風凝視著衛雲疏的雙唇,聲音莫名低啞。
“有、有嗎?”衛雲疏結結巴巴地開口,有些暈眩。好一會兒她才找回了自己的思緒。這場麵她很熟悉,跟泠風同行時發生很多次了,至於怎麼解決的,要一個擁抱就好了。於是,她用那雙水潤的眼眸望著眼前人,可憐兮兮地喊了一聲:“泠風。”
泠風以往會將衛雲疏抱在懷中,可這會兒她沒有動彈,隻是直勾勾地看著衛雲疏。
衛雲疏見泠風不動彈,心中種種情緒交集在一起。她握著泠風的手,將泠風朝著自己懷中拉了拉,另一隻空閒的手就那樣搭在了她的腰間。見泠風沒有拒絕,她膽子又大了點,漸漸地環上了泠風的腰身,一寸寸地拉近距離。以往她會伏在泠風肩頭,可眼下兩人還是麵對麵的,她清晰地看見那雙漂亮深邃的眼眸中,隻餘下自己的身影。她的腦袋頓時昏昏沉沉的,半夢半醒,好似遊魂。她慢慢地向前壓去,在泠風的唇上如蜻蜓點水般碰了碰。仿佛一道電流自四肢百骸間竄過,衛雲疏更是迷亂。她再度向著前壓,可在這個時候一隻手擋住了她的唇。
“你想做什麼?”泠風聲音依舊溫和輕柔,宛如春風。她的心仿佛要從胸腔中躍出來,可那股激湧的、沸騰的情緒還是被她強行給壓了下去,到底沒像衛雲疏這樣麵紅耳赤。
“我、我——”衛雲疏抬眸,迷茫地看著泠風,她的神思迷迷蕩蕩的,“我”了一會兒,也沒說出什麼來。
泠風沒有慣著她,又重複問了一次。
衛雲疏隻覺得心中好似燒著一蓬乾火,眼前的精致都逐漸模糊遠去,最後隻剩下一個泠風,被她緊緊地抱在了懷中。她的手不自覺地摩挲著泠風的腰,在心慌意亂中,她結結巴巴地提出了新的要求:“我、我想、想親親你。”可話音落下好一會兒,都沒得到泠風的回應。衛雲疏心涼了一截,她漸漸地清醒了過來,陡然察覺自己的舉止有點兒像登徒浪子。要是彆人對她這樣說,她一定會提劍斬過去。泠風不會打她,但會不會就此遠離她?一時衝動,引起惡果,這一切衛雲疏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
泠風不知道衛雲疏在想什麼,隻覺得她神色變幻莫測,很是有趣。
衛雲疏垂頭喪氣,耷拉著腦袋道歉:“對不起,我錯了。”
泠風笑著看她。嘴上說著道歉的話語,可落在她腰間的手非但沒有鬆開的跡象,反而收得更緊了。這是什麼心口不一的行徑啊?“那你怎麼不鬆開我?”泠風輕聲問。
這句話說完,那“鎖”倏地下落了。
腰上頓時一空。
不僅如此,衛雲疏還在後退,像是要跑出這屋子。
泠風理了理被衛雲疏弄亂的衣襟,又問道:“阿疏,你要上哪兒去?難不成孤身奔赴雲中城之約?”
說了不去,那自然不可能再去。此刻的衛雲疏隻想出去吹吹冷風,醒了醒暈乎乎的腦袋。可聽到了泠風的話語時,她的腳步又止住了。隻抬頭看著泠風,很是可憐。
“過來。”泠風又開口了。
衛雲疏慢吞吞地挪動著腳步,一直走到了泠風的跟前。她低著頭,一聲不吭。可耳朵顫了顫,在那灼熱不可忽視的眼神中,慢慢變得通紅無比。
泠風伸手挑起了衛雲疏的下巴,迫使她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她揚眉笑道:“怎麼?隻敢提?不敢做?”
衛雲疏聞言一怔,渾噩的思緒中閃過了一縷光芒,沒等她伸手抓住就走遠了。她渾身僵硬地立在原處,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著,上湧的鮮血如激流將她衝得頭暈目眩。泠風已經貼得很近了,溫熱的吐息如暖風拂麵。衛雲疏不由自主地舔了舔乾澀的唇,在清醒的時候,那股緊張的情緒很難忽略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