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嘉賓訪談遊戲秀類型的綜藝節目大行其道。演員歌手但凡有拿得出手的新作,都會想儘辦法到綜藝節目上露露臉。岑蘭也在小姨學生的幫助下,成功地登上了當時最紅綜藝的舞台。
節目訪談環節裡,岑蘭那顯赫的家庭背景被曝光在了人前。然而當時的社會價值取向和二十年後完全不同。那時最受人歡迎的女主角是能一針見血指出高富帥男主錯誤的“雜草杉菜”,而非家裡富得幾輩子都吃不完卻非要到娛樂圈裡來“受苦”的豪門公主。
音樂世家的背景非但沒成岑蘭的加分項,還成了抨擊她最好的由頭。不止一個樂評人、網紅出來陰陽怪氣岑蘭背靠大樹好乘涼,更有人直接表示岑蘭的專業水平就是一家之恥,她給她全家臉上都抹了黑。
岑蘭沒能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太久,選秀節目開始興起。沒過兩年野蠻生長的網絡聽歌平台也開始神仙打架,唱片行業迅速沒落。好好做音樂的音樂人被一茬兒一茬兒的鮮嫩偶像、美顏網紅所取代,滿大街放的都是魔性洗-腦口水歌。
而岑蘭,她一麵替電影電視劇做些配樂的工作,一麵艱難地又製作了兩張專輯。
流量時代,曾經的歌王天後都淪落到上綜藝節目被外行人挑刺唱功的地步。岑蘭的專輯依舊沒掀起什麼水花。
不過底子擺在那兒,她創作的配樂逐漸獲得了一些好評。就是相比起電視上那些一場商演幾千萬還不開麥的“偶像”來講,岑蘭實在是太不起眼了。
每次看到舞台上站得是沒有一點兒實力、唱個口水歌連嘴型都對不準的“偶像”,是歌唱得一塌糊塗、舞跳得像發癲抽搐,寫幾個狗屁不通的旋律花重金找人來編曲挽尊的流量,岑蘭都銀牙欲碎,心中滿是嫉妒與不甘。
所以《音樂人團建》這檔節目找上岑蘭、希望她加入時,岑蘭二話沒說就答應了。哪怕此前她早已耳聞這檔節目五行缺德,為了收視率那叫一個不擇手段沒有底線。
隻要能紅一次,哪怕隻是短暫的紅上一、兩個月,一、兩個星期,岑蘭都滿足了!
偏偏,這個節目成了岑蘭的催命符。
“我知道姐姐你過得很辛苦……你忍耐的、接受的無可奈何太多太多。人也都是會累的,累了之後就想好好休息了……”
“可是姐姐,死了雖然就不會有更壞的事情發生了,但你也不會遇到更美好的事情了啊!”
閔英琪嚎啕大哭,她一個小毛團團也不知道怎麼能掉那麼多的淚珠子。
“我讓姐姐反複循環不是想折磨姐姐!是不願意姐姐你隻能帶著這麼壞的感受接受自己的一生!!”
“我希望姐姐你幸福的呀!!”
要是有手有腳,閔英琪一定已經變成一隻無尾樹袋熊巴在了岑蘭的身上。這會兒她沒有手腳,所以她這小毛團隻能擠到岑蘭的臉上,拚命地蹭她。
“是人都得死,我知道,我明白……!但就算是死,我也希望姐姐死在一片惋惜、痛惜裡!而不是死了還要挨罵!被人說些‘好死’、‘活該’之類的話!”
“姐姐!求你了!哪怕隻是為了我也好!求你再活一次吧!再活一次就好!”
岑蘭是真的很不習慣罵人,她罵了閔英琪後本來就感覺自己說錯了話——她知道自己這是在遷怒。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她沒法撤回前言。
於是岑蘭等著閔英琪發怒,等著閔英琪朝她吼:“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誰能想到閔英琪非但不生她的氣,反倒是愈發地黏著她呢?
岑蘭朝著葉棠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葉棠正看戲看得開心。
她在把岑蘭“撈”到這個空間時已經把閔英琪的生平塞進了岑蘭的腦海裡。所以岑蘭既知道了閔英琪怎麼死的、也知道了原來自己隻是一本小說裡的“惡毒女配”。
她還看到了閔英琪是如何一直在這個迷之空間裡守望著她,替她加油、為她難過的。
那個朝著她喊“姐姐、姐姐”的小毛團團甚至為了她,拒絕了成為女主角的命運。
……她在距離李瑜最近的地方看到過李瑜所走的花路。那是所有人都愛她、所有人都為她獻上一切的幸福之路。
閔英琪原本可以將這一切……不,是將在這之上的一切都納入掌中,並且美其名曰這是為她這個原主“報仇”。可閔英琪沒有那麼做。
她到了現在都隻是擔心著她、祈願著她的幸福。
岑蘭忽然很想哭。
她忽然覺得,或許再活個五年十年的也沒關係……隻要不是在原本的世界、隻要有小毛球……有閔英琪在她身邊的話,她或許也不是不能再努力看看……
橫豎她都已經跌到穀底了,再落魄也落魄不過現在。閔英琪也已經見過她最醜陋的樣子了。她想不出自己還能做什麼讓閔英琪更失望。
輕輕的笑聲回蕩在空間裡。
岑蘭猛然回神,這才意識到麵前的神明已經將她腦子裡的種種思緒看了個乾淨。
麵上火燒一樣燙起來,岑蘭差點兒脫口對著一位真神問:還能不能給人類一點隱私了!?
“好哦。”
葉棠的“聲音”輕笑道:“既然你們都想去一個新的世界,並且都有心相伴彼此——”
“那我就實現這個願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