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處都是勾心鬥角的小人,哪裡都有為了自己而不擇手段的惡徒。
接近他的人都想從他身上得到點兒什麼,他就像是一坨剛被屠宰出來的肉,無數蛆蟲在他身上蠕動攀爬,隻想再對著他咬上一口。
……
宇文敬快死了。
媚姨離開宇文家不過七日,宇文敬便已經食水不進。
一月之後,宇文敬已經是被仙藥吊著最後一口氣。
再過兩月,鼓城已經是家家都開始準備白皤紙錢。大家都怕大公子這一死,鼓城白布紙錢漲價,都先囤起來了。
宇文家家主宇文英大罵媚姨欺主背主,明知大公子沒了她不行,還丟著性命垂危的大公子不管,自己一個人不知逍遙到了何方。
跟著整個鼓城-的人都聽說了一個傳聞:宇文家大公子宇文敬愛上父親身邊的侍婢媚姨,然而被媚姨拒絕。宇文敬傷心之下走火入魔,這才仙骨儘毀。宇文家家主看兒子這般喜愛媚姨,便把愛重的媚姨送給兒子,誰想媚姨嫌棄大公子已經是個廢人了,眼見大公子即將魂歸西天、家主又不要她回他身邊,便丟下大公子在寂寞裡等死,自己先拿著宇文家給的種種寶貝尋高枝兒去了。
像是要佐證這個傳聞那樣,鼓城裡又流傳起了新傳聞。
新傳聞中宇文英天天哭泣。有時在城樓上哭,有時對著家裡的牌位哭,更多的時候他在自己的屋子裡哭,總之他什麼時候在哪裡哭鼓城人人都知道,就跟親眼看到了似的。
這天,已經昏迷許久的宇文敬醒來了。
他張著乾涸起皮的唇,意識到自己這是回光返照。
想到這些天他意識朦朧裡聽到的傳聞,他拚命動起僵硬的手腳,試圖從床上爬起來。
宇文敬太久沒有動作了,他確實從床上爬了下去,隻是他也摔在了地上。
大約是誰都不想當那個發現屍體的人,免得沾了晦氣。宇文敬的屋子周圍沒有一個侍女,甚至沒有一點兒人的聲息。
發覺自己喊人也沒用的宇文敬隻得像隻掉落在地的破風箱那樣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好半天才攀住椅子腿兒,狼狽地扶著椅子起身。
可就連這該死的椅子也和宇文敬做對。他扶著椅子剛要站起,椅子就歪倒下來。
宇文敬又摔回了地上,椅子還砸到了他的身體。
好消息是宇文敬的身體已經連知覺到沒有了。椅子砸中他他也不覺著疼。
“真是的……”
宇文敬歎息一聲,忍不住埋怨媚姨一句。
“至少從我這裡拿了能證明你清白的證據再走呀……”
他不能讓媚姨背上害死他的罪名。他要留下一絲神念,告知世人不是媚姨丟著他不管他才會死,他之所以仙骨儘毀也與媚姨無關。
他那句脫口而出的埋怨與其說埋怨,不如說是擔憂。
“罷了……隻希望這縷神念不要被我父發現,不要被我父毀去……”
宇文敬說著,一手握住了那把倒下的椅子。
把神念寄宿在椅子裡實在沒什麼風雅可言。但想到椅子大概不會被自己的父親檢查,宇文敬又覺得這個選擇還行。
咳嗽兩聲,宇文敬微啟嘴唇。
“媚姨——”
“喚我做什麼?”
一道紅色的身影從空中飄下,就跟一片緋紅的花瓣落下來、掉到人眼皮上似的。
葉棠紅色的裙角輕輕擦過宇文敬的麵頰,她手一揚便把宇文敬放回了床上。
“公子莫不是想我了?”
葉棠的玩笑實在讓宇文敬笑不出來。
他嘴角來回抽搐,最後才像是要咬葉棠一口那樣惡狠狠地擠出乾啞的音節:“你回來做什麼……!”
她知不知道她回來那就是自投羅網!?整個宇文家都在等著把他身死的責任推到她這個侍婢的身上!
葉棠故作驚訝,以手掩口:“公子難道不知我是為你獵妖取妖丹去了?”
“我的忠心天地可鑒,公子怎麼能疑心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