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樂部的後門, “喂”被沃夫拿著塑料水管衝洗掉了身上的血跡。
和斜對街的性-偶俱樂部不同,“搏擊俱樂部”不會對接待完客人的仿生人進行全身清潔與消毒,也不會讓專業的技術人員來給仿生人進行維修與零件更換。
這裡的仿生人要想繼續“工作”下去, 要麼是自己去給自己找零件更換,自己對自己進行維修與維護。要麼就是和俱樂部裡的其他人成為同伴, 拜托同伴們照顧無法動彈後的自己。
若是仿生人既不能進行自我維修,又沒有其他人願意幫仿生人進行維修, 那麼這個仿生人很快就會被報廢。而它報廢後身上比較有價值的零件會被“ha-vefun”公司回收——“ha-vefun”的回收人員通常會間隔兩百小時、也就是十天內來上一次——在沒有太陽照耀、也沒有公轉的“沃姆”, 每二十個小時算作一天。月份和年份延用地球上的公元年,隻是沒有閏年和平常年份的區彆。
仿生人迭代的速度相較於人類來說是非常快的。機型太老的仿生人有時會被回收人員無視——它們的零件太老了,就是翻新後也沒法用到新型的仿生人身上。回收它們的零件需要進行額外的拆卸與運輸,對“ha-vefun”來說反而是虧本的。
於是乎有些身體已經破碎大半, 但還有意識存在的仿生人就這麼被丟棄在俱樂部裡。因為沒有人客人願意付錢毆打已經不像活人的它們, 它們甚至不能被報廢。
“……後來這裡就有了我們這些亞人。”
因為“喂”問沃夫為什麼要搭理她, 幫她清理還替她更換零件,所以沃夫簡明扼要地解釋了一下俱樂部的過去。
“我們這些亞人基本都欠下了巨額的債務。唯有還清債務,我們才能從這裡出去。”
在沃夫說這些的時候, 佛克斯在後頭笑了一下。
後門這裡光線微弱, 然而“喂”是實驗機型。哪怕父親……喬納森給她的這具新身體,機能遠遠不如“阿克索”那個身體的機能,但要看清佛克斯的麵目與表情變化,對“喂”來說還是輕而易舉的。
佛克斯的笑裡有自嘲,有無奈,更有被掩飾起來、但還是被“喂”發現了的絕望。
“喂”雖然丟失了過去的記憶,可她沒有丟失自身的分析能力,以及過去從各處學習到、或者說是從數據庫裡集成來的知識。
所以她理解了佛克斯笑容背後的含義。
她在心中補完了沃夫沒有說出口的另一種可能性:想從俱樂部裡出去,除了還清債務, 就隻有死了之後被當成垃圾被垃圾運輸車拉走。
“這是我們亞人和你們仿生人之間的盟約。”
“我們在你們不能動的時候幫助你們,你們在報廢後把你們的零件留給我們。”
“我們則拿著這些零件賣錢,或者是與後來的仿生人繼續進行交易。後來的仿生人從我們這裡拿替換的零件,我們則在它們報廢後拿到它們的零件。如此循環往複。”
窗外是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在按照不同的節奏閃爍,後門內是昏黃的光線裡“喂”渾身滴答著冰冷的水漬,麵無表情地望著沃夫。
她的目光從沃夫的胸-前,移動到了正把她被拆卸下來的手腳擦乾淨的佛克斯臉上——沃夫太高了。現在她的脖子是斷的,她沒法抬起頭來去看沃夫的臉。她再怎麼轉動眼球,也隻能看到沃夫的腹肌、胸肌、手臂以及脖子。
“你們沒想過逃嗎?”
這次佛克斯直接笑出了聲來。他的笑聲裡多少帶著些不客氣:“噢我的大小姐,你難道不知道永夜城之外的情況嗎?那我來告訴你。”
“永夜城分為東西南北以及中心五個區。我們在的這條街在西區,整個西區都是紅燈區。不過這裡治安是五個區裡最差的可不是因為這裡是紅燈區。西區在淪為紅燈區以前治安就很差了,現在隻不過是更差了而已。你走出這條街試試,其他公司的人看到你這個‘ha-vefun’的產品侵入他們的地盤,不到一分鐘就能把你打成篩子!”
“佛克斯——”
佛克斯沒有理會沃夫的阻止,繼續道:“就算你僥幸穿過了其他公司的地盤,到了西區的邊緣,你也隻能看到五米高的高壓電網以及高壓電網那邊的貧民窟。”
“所有用數字作為名稱的區,全是貧民窟。那裡因為緊接著礦區,汙染非常嚴重。當然也有汙染稍微不那麼嚴重的貧民窟,比如四區、六區和十三區。但那是因為這幾個區周圍的礦區十分貧瘠。”
“礦區貧瘠約等於礦區周邊的一切都貧瘠。哪怕是你這樣不用吃不用喝的仿生人,在那裡都會因為找不到補充機體能量的地方而倒下。開發過度的礦區裡時不時還會刮起會對電磁造成影響的沙暴。隻要被那沙暴一碰,你就成一灘爛了的廢鐵了。”
一聲狼嚎直接打斷了佛克斯下麵的話,沃夫冷冰冰地揪住佛克斯胸-前的毛,警告他:“我之前應該說過了吧,動你的手,而不是你的嘴皮子。”
佛克斯笑嘻嘻地舉手以示投降:“好了好了,是我不對!我不該嚇唬大小姐的。”
說罷佛克斯又衝著“喂”笑道:“大小姐你不會怪我的,對嗎?”
為什麼佛克斯要把自己叫作“大小姐”呢?
“喂”不太明白,不過她覺得這也不大重要。
“我為什麼要怪你?我反而要感謝你,是你讓我知道了我之前不清楚的事情。”
赤狐金色的眼睛睜大開來,隨後佛克斯又發出了那種開朗的笑聲。
他把擦乾淨的“喂”的手塞到沃夫手裡,堵住了沃夫催促他的話頭:“大小姐你真是有趣!”
“話又說過來了,”
為了不讓沃夫一直像個老媽子一樣碎碎念,佛克斯抱起“喂”的一隻腳來,開始用毛巾擦拭她指甲裡頭的血跡——“喂”被扯斷了一隻手,一隻腳吊在腳踝上,另一隻腳也被毆打她的人弄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