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鹿野院平藏(2 / 2)

她要知道,最少也要狠狠奪去八分利!因為以後可能再也不能在人前笑了,那會讓買主感覺越來越虧,因為會越笑越那個,呃……“賤”。

……

夜如烏鐵,淒風如刃,將鐵一片片割攪成碎,被沉重鏽跡染黑,溶在巍巍城池崢嶸裡。

夜寒無聲,流淌依舊,飄蕩中,來到一處火光如日的窗前,忽覺全身陰冷,似有冰涼的蛇從夜色深處鑽出,嘶嘶纏上!

夜寒驚,一陣幽咽風起,迅速開溜,餘下一片峭寒月色霜…

早上起來,鋪堂寒氣已散,打開門,發現外麵又站了不少人,而且進來後不買蠟燭,反而隻將一道道視線投在她臉上,盯得她一陣發毛,不禁懷疑晨起沒上好妝,還是稍明快的撲蝶髻果然不適合自己。

她坐到櫃台,直了直身,平靜掃視眾客,淡淡開口,“今日春風熏然,桃花邀醉,奈何龐阿城風冷硬,西南桃林偏遠,故本店特製一種桃花禮燭,十支可賞桃花夭夭晴,百支可歎天地繽紛雪,內贈濁酒一壺,可去北城郊綠坪攜家眷親友一聚。”

今日進來的客人,有不少有幸看到昨夜美人笑的行人,本來還想著,能僥幸再見一次那笑容,驚驚豔,養養眼,可一聽她說得這麼詩意有趣,心裡頓時被說得癢癢起來,白家姑娘的禮燭是風靡龐阿之物,幾乎成了龐阿的一種特產,其變幻絢爛之神奇,他們身為龐阿人,自都是深深體會過的。

“我說掌櫃,你這都要清倉了,什麼時候特製的,嗬嗬~”有人開口出聲調侃。

白祀抿唇如櫻,清眸一轉,瞧向說話處,“小女子在幾日前去過一次桃林,是以有今日的有備無患,公子,來幾盒?已是春末,再不去看,可就又要等一年了。”

“嗬嗬,好~”那聲音有些靦腆地回應。

“好什麼好,那一壺酒才半兩,幾盒的也不夠啊~”有知情人起哄“泄密”。

“當然,一壺肯定不夠啊,隻是意思,但憑著諸位的風流雅姿,擺個瀟灑豪邁的姿勢,吸引小姐們偷偷瞥眸,含羞問路還是夠的。”

“哈哈哈哈~”

於是今日的桃花禮燭賣的尤其多,但貨也愈發得少,顯得每個貨架都孤零淒涼起來,就像母狗生了一窩狗寶寶,最後都被人抱走了,看著孤單的老母狗,總感覺它沒心沒肺搖的尾巴尖裡帶著歎息與惆悵,唉。

將剩餘的蠟燭擺放整理好,白祀將七獸雕拿下來,繼續埋頭雕刻。

清晨一縷陽光悄悄透窗而入,灑在她認真的臉頰上,輕輕描摩著她的美,這份寧靜美好,讓活潑的光不自禁停止了動作,靜靜聆聽起木屑的沙沙聲,一層層光沉澱在這裡,幽幽暈出了歲月般的昏黃,忘記了外界,忘記了天空,獨享這一份暖暖昏昏,讓人安心的寧靜,忘記了時間……

今日容熵沒來,但他大概也猜到製作一支特彆的蠟燭需要時間,每天來跑也沒什麼用,作為一城之主,希望他有打聽消息的寬廣門路。

斷斷續續偶有客進來,被打擾的陽光總是讓鋪堂恍惚明亮幾分,白祀悠閒招呼著生意,忽然發覺嘴裡一直在閒著,於是跑去老韓頭那裡買了袋蜜餞,嘴裡一有東西嚼,果然舒服多了。

鋪內的陽光感覺這樣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少女不美了,就開始感覺無聊,於是活潑的性子蘇醒,無聲跳窗溜走了,另一束陽光緊跟著躍了進來,後麵跟著幾個客人。

進進出出,進進出出,進進出出……聽著又過濾著耳邊的聲音,誰也無法打擾她專心的雕刻。

直到一句“吳兄,你還有心上這來看白姑娘?聽說北邊那一直沉睡的火山不知怎麼的冒起了煙,你家住在城邊,還是早做準備吧。”

“當真!?”

“老子還拿這種事折騰你不成,城外不少人看見了,今天大綠坪那有不少人點桃花燭,火燭幻出連片桃林,奪魂的絢麗,吸引了不少人觀看,現在都嚇得跑回來了,城北開始有官兵聚集,聽說城督府已經下發命令,準備將民眾遷移。”

“啪嗒。”白祀手中的雕刻掉在了地上。

“瞧你,嚇壞姑娘了,在下去看看情況,多謝,告辭。”

“慢走。”漢子揖手送彆,隨即轉過頭來,望著失神如落花的少女,粗莽的心中難得柔軟,笑著溫語安慰,“妹子不必擔心,那小小火山噴不了多高的火,岩漿綿延如江濤,也流不了十幾裡,即使流到也沒關係,前幾任城督海老防患於未然,不是在地下修了避難之地,躲進去自可無虞。”

白祀回神,聽著這微泛粗啞,如鐵礫揉沙的磁性聲音,她想起是南邊章丘書院的顧雲長顧教習,因隻隔檀香三街遂常來,而且這是個武教習,學院都傳言他曾當過一方城主,武力深不可測,不知是真是假。

隻是他那飽含故事,滄桑又瀟灑的眼神,讓人印象尤為深刻,加上挺拔英武、悍氣博姿的麵貌,不知多少情竇初開的女學生與為他紅了臉,深閨少婦因他入了春鄉。

“顧大哥說的是,小女子倒是不怕,龐阿若是懼一座小火山,早就被摧毀了。”邊輕描淡寫說著,彎腰撿起地上木雕,她倒真沒害怕,隻是驚了一下而已,又非悍江泛濫,那想想才是真的恐怖。

顧雲長卻是眉峰一皺,開口,“我聽說妹子你昨日貼下閉店告示,說龐阿已非佳地,莫非是算到了會發生了這種事?”

白祀一愕,沒想到他會去聯想昨日的話,那些不過是敷衍之語,誰會想到死氣沉沉的火山會就這麼蘇醒了?

“顧大哥高看我了,若我是高處雲端的劍士,倒還真敢應下你的猜測。”

“倒也是,不過劍士也沒什麼好,若你這兩日聽過容熵或龍城公子這個名號,就知道劍斷了的劍士過得有多淒慘,聽說今早還被客棧拒客趕出來了,好像昨晚鬨出了人命。”

白祀身子一震,心裡驚駭。

被趕出來了!?

她愣愣側頭,望向暗如晦紗的窗外,將記憶中青空湛遠置換,耳畔聽著屋簷鳥兒啾啾歡鳴無憂,她才發現,這看似溫暖平靜的一天其實並不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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