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所謂朋友(1 / 2)

林泮一直說“阿澈是我的朋友”,但事實上,他很清楚自己沒有朋友。

保育院的男孩很多,拉幫結派實屬常事,膽小懦弱的自懂事起就不斷受人欺淩,跑腿搶食還是小事,毆打辱罵也並不罕見。林泮因為生得好又聰明,很小就受到班主任和院長關注,時時詢問,小團體怕他打小報告,倒是不敢明著欺負,可孤立是少不了的。

七歲前,他除了上課,就是獨自一人在室看書,連朋友是什麼都不知道,隻知道這裡有老師看守書籍,沒人敢打架,著實算一方淨土。

等到上了小學,因為是公立學校,生源混雜,也沒什麼聊得來的同學。他們大部分人也就能進D類中學,好一點知道上進的搏一搏C類、B類,A類中學的概率少之又少,有時候幾l年都沒有一個。

但林泮在一年級就一水兒的滿分。

老師們很意外,不太敢相信,可班裡沒有比他成績好的,作弊也做不來,隻當是這孩子聰明,因而愈發可惜。

公立學校教學資源差,學習氛圍也差,再聰明的孩子也給耽誤了。

沒想到二年級也是。

三年級也是。

老師們相信自己運氣好,碰見了天才,多多少少更照拂些,有教材的幫他弄點教培材料,有時間的讓他下課到辦公室問題,雖然沒有遇見對他特彆好的人,可積少成多,林泮默默汲取著他們手指縫裡漏出來的幫助,在七年級也維持住了自己的成績。

人人都知道,這所不怎麼樣的公立小學裡,有個小孩兒升學模擬考都是滿分。

大概是把所有力氣都用來學習,林泮的社交幾l乎為零,他有太多的知識需要從頭學起,實在沒有功夫交朋友。

千辛萬苦七年,終於考上A類中學。

自此開始寄宿生涯,終於有了一兩個還算熟悉的同學,可惜,A類學校競爭殘酷,同學不是同學,是對手,升學名額隻有這麼多,每一次考試,每一次比賽,都值得使出渾身解數。

最初沒人把林泮這個公立小學出來的孤兒放在眼裡,他倒也收獲了一二施舍般的友善,可隨著第一次期中考結束,他名列前茅,同學們立即意識到他是勁敵,不敢再透露任何消息。

哪個補習中心好,升學考試的附加分從哪裡來,哪個老師會悄悄出現在周六培訓班……他們朝夕相處,一起吃飯,一起討論功課,乍看上去都很友好,可誰也不會說真心話。

林泮不能和任何人說自己的迷茫與畏懼,如果說了,傳到老師耳中就是“抗壓能力弱”,也許本屬於他的競賽機會就會花落彆家。

如果彆人主動問題目,必須耐心解答,這樣才能得到“待人友好,有領導氣質”的評語,同時,小心守好獲取知識的途徑,不能告訴他在某一本習題裡有很詳細的解題思路。

因為彆人也不會告訴你。

初中三年,猶如黑暗森林,跌跌撞撞,直到高中才能透口氣。

A類高中的前途已

略顯光明,不是A類大學,至少也能有B類保底,而且,隨著大家身體發育,性彆意識萌芽,升學之外的另一件事逐漸分走了注意力。

戀愛。

A類高中崇尚純白戀情,很多初戀的情侶就此走進婚姻。

是以,認為考入A類大學無望的男生,會將精力分給中意的女孩,這時候,友誼就備受考驗了。

雄性動物爭奪配偶的戰爭一向激烈,他們還沒有學會和平共處,為女孩反目成仇的朋友數不勝數。林泮看著他們大打出手,再看向作壁上觀等待決出勝負的女生,總覺不寒而栗。

他謹慎小心,除了和蕭曼接觸,與其他女生不怎麼說話,相熟的男生看到他的作為,如果瞄準的目標不同,倒是能收獲一些友誼。

脆弱的、蒼白的友誼。

林泮偶爾會說一些功課上的煩惱,請教他們一些旅遊、地球度假的事,維持自己在班級裡的社交網,但從未和他們說起過真心話。

哪怕他們問起蕭曼,他也隻是輕聲說:“我們是朋友。”

傾訴最多的,說不定還是柏澈,可林泮每次說起自己的打算,不是在追求建議,也不是在訴說煩惱,更多的是讓柏納德知道,我有自己的安排,我未來會有價值,我必然償還你的恩情。

他永遠都心有成算,就算偶爾露出一些軟弱,也是讓柏納德更信任他,願意幫他。

林泮知道自己不是好人,故而對柏澈頗有愧疚,願意花力氣傾聽他在虛擬世界的喜怒哀樂,幫他出主意,卻不想給他增添煩惱。

但這不是真正的朋友。

林泮一直都知道,他沒有朋友,再多心事也隻能自己消化,再多苦澀也必須自己咽下。

鹿露又何必這樣呢。

“我沒關係的。”他說,“您有什麼事都能和我說。”

說實話,他感覺不出上班和下班的區彆,上班的時候為她工作,下班繼續學習,為的也是更好地為她工作,既然沒什麼區彆,聽她說說話有什麼不好的呢。

有時候獨自在房間,那種空曠的寂靜感令人窒息,他睡不著覺,也看不進書,隻能強迫自己做兩道題。

還不如此時此刻陪在她身邊,時間有了重心,人反而舒緩了。

林泮想及此處,倒了一杯熱茶給她:“什麼都可以,我也沒什麼事。”

鹿露到嘴邊的話就咽了回去。

她真不想當資本家,雖然已經是了,但至少可以剝削得少一點兒,讓手下能早點下班睡覺。可麵前的人是林泮,不是CC、鐵姨她們,他看起來……有點可憐。

沒有朋友是一種什麼感覺?她隻是暫時沒什麼好朋友,就憋悶得很不得開小號上網叭叭,他卻從小到大都沒有過交心的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