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黃粱一夢(1 / 2)

誰來救救他。

無慘置身於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漫無目的地行走著。

他找不到方向,也找不到出口,隻能在黑暗中無力地呼喊,徒勞地拖著疲憊的身體一步步移動,直到眼前出現一扇門,無慘眼中一亮,沉重的步伐在此刻似乎也有了一些力氣,帶著他奮力地朝出現的那扇門奔去。

然而無慘再次睜開眼看到的卻不是明媚的陽光,他有些茫然地起身,發現自己置身於熟悉的房間之中。

是產屋敷,無慘愣了愣神,恢複冷靜。

這一幕出奇的熟悉。

隔著一扇門的無慘能夠清楚地聽到門外父母壓低的爭吵聲,雖說是爭吵,不過是強勢的父親單方麵的指責和懦弱的母親無助的低泣罷了。

“你看看你生下的孩子!身體這麼虛弱,要怎麼承擔得起產屋敷的名聲?!”

“當初就在生下他的時候就不應該一時心軟留下他,而是將他丟到火堆裡燒死——他到底像了誰才會這麼脆弱?”

“對、對不起……夫君。”

屋外的陽光無法照進這間裝飾空洞華麗的小屋,無慘垂首沉默地凝視著被麵上針腳細致的紋路,放在上麵的雙手將綢緞製成的被麵攥出皺巴巴的折痕,咬著牙,卻發出一聲似嘲帶諷的低笑。

“又是這一幕。”無慘緩緩躺下,將身體藏進冰冷的被窩中閉上眼:“……真不想想起來啊。”

就算在自己的夢境,其中出現的場景也並不如無慘本人所願,無慘再次睜開眼,屋外已經是明媚的夏天,他還是不能自由的外出,拖著病體坐在產屋敷的涼亭之中,注視著幾個小孩嬉笑著抱著球打鬨地朝這裡走來。

他們似乎看到了坐在涼亭中的無慘,即使現在是炎熱的盛夏,無慘還是披著厚重的外套,沒人可以靠近他,也沒有人敢靠近他。

小孩子的惡意細密無聲,談話的聲音無孔不入地向無慘耳朵裡鑽。

“他就是無慘?”

“那個病秧子?”

“聽說他活不久,被他盯上的人會倒黴的。”

“彆管他了,我們走。”

無慘冷漠地看著那些孩子遠去的背影,黑沉的目光連陽光丟無法照亮。

場景一遍遍轉換,憐憫的、嘲諷的、嫌惡的話語像細密的雨絲一樣淋遍了無慘的身體,每一句無慘都很熟悉,熟悉到好像有人在他的耳邊重複了成千上萬次。

“治療多久了都沒有效果,繼續治療下去有什麼用?”

“這孩子陰沉沉的,看上去真讓人不舒服。”

“拖後腿這麼久了,這孩子有點自知之明就知道不要在產屋敷賴著了。”

“活得這麼痛苦,這樣繼續下去有什麼意義嗎?”

……

這樣的話聽了太多次,已經無法在無慘心中掀起什麼波瀾了,他甚至有些玩味地期待下次還能聽到那些人能對他做出什麼樣的評價,在毫無樂趣的生命裡,這樣的話對無慘而言似乎也變成了一種樂趣。

直到這種樂趣終結於他的母親。

當初拚儘全力生下他的母親,滿懷愛意地注視著他的母親,最後也無法承受丈夫的抱怨,沒有儘頭的治療過程和他陰沉壓抑的性格,朝自己健康茁壯的大兒子絕望地說。

“要是當初沒有生下那孩子就好了。”

沒人知道這句話會被第三個人知道,無慘也沒想過這句話會從自己的母親口中說出,他望著高高的圍牆,發覺自己是看不到出路的鳥雀。

陰暗的角落裡無慘捂著嘴,發出沉悶而癲狂的低笑。

沒有人愛他,那他隻好自己愛自己了。

安靜沉悶的小少爺不知從哪天起開始變得病態

又偏執,不顧一切地消滅違背他意誌的人,沒有人再敢對著他說出不敬之語,所有的嘲諷和憐憫都變成畏懼藏在低垂的頭顱中。

無慘很享受這一切,直到深不見底的沼澤般的黑泥開始吞噬他。

惡臭的汙泥好像變成了千百隻手將他往深處拽去,無慘竭力想要掙脫,張開的五指卻無法抓到任何東西。

“救救我……救救我!”

無慘驚恐地喊:“誰都可以,救救我!”

在被沼澤吞噬的最後一刻,張開的五指終於緊緊扣住了另一雙手。

無慘眼前劃過一道銀白色的光。

“無慘。”

*

無慘睜開眼。

喚醒無慘的不是已經習慣的侍者的聲音,而是現在正用雙臂支撐在他頭兩側盯著他看的佑果。

銀白色的狐狸權宮司正眯眼笑著看他,眼尾上挑的狐狸眼中是調侃似的玩味,“你做噩夢了?”

無慘有些晃神,那個夢境他已經夢了無數遍,對他而言已經不值一提了,所以對佑果的話無慘冷靜地開口:“平常的夢境而已。”

“誒?是嗎?”佑果顯然不太相信,他歪歪頭,白色的長發從他的肩膀滑落掉在無慘的臉上,像是一個輕吻。

“明明剛才還在哭著喊救救我,現在卻這副表情,還真不可愛。”佑果將掉下來的發絲彆到耳後,帶著可惜的口吻說。

最不希望被看到的一麵被佑果看到,無慘臉上的神情無法克製地陰沉了一些,冷漠開口:“你看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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