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黃粱一夢(1 / 2)

有關於壽命的問題無慘從未仔細思考過,他從前隻要身體變得健康就能滿足,畢竟對他來說擁有一個健康的身體就已經是千難萬難。

但是現在,無慘在聽到產屋敷空良說的話之後,他剛剛才覺得滿足的內心在此刻仿佛又變得格外空洞起來,它像一隻永不滿足的野獸,匍匐在他的內心深處嘶叫著:“不夠!還不夠!”

無慘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虛弱的心臟還在他的胸膛中跳動著,是風中搖曳的殘燭。

“無慘?你怎麼了?”產屋敷空良覺察到無慘的心不在焉,“你在想什麼?”

產屋敷空良的聲音帶著些許疑惑,無慘隻感覺產屋敷空良的聲音似乎被拉得很長,他好像無法聽清空良在說什麼,隻能聽到產屋敷空良的聲音被風扭曲成錯綜複雜的音符。

“無慘?”產屋敷空良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無慘仿佛如夢初醒,他靜默著看向產屋敷空良,好像遲鈍地露出一個笑:“無事,兄長。”

無慘安靜地說:“我隻是在想醫生要怎麼為我治療。”

產屋敷空良沒有起疑,他好像因為剛才無慘失神的模樣有些擔心,於是安慰道:“不必憂心,那位醫生會為你治好的,我也會儘全力幫助他。”

雖然這樣說,不過產屋敷空良和無慘都知道這治療的成功率絕不是百分之百,在沒有成功之前所說的所有話都不過是心理上的安慰而已,但是無慘沒有拒絕產屋敷空良的好意,而是淡淡道:”好的,兄長。“

*

產屋敷空良雖然看重無慘,不過除了作為無慘的兄長之外,他還是產屋敷這個偌大家族的未來繼承者,所以他要肩負的責任、背負的未來、關注的事業,絕不僅僅局限於身邊的親人,所以在安排好為無慘治療的醫生的居所後他吩咐好身邊人儘力滿足醫生的需求之後,很快就被另一些安排下來的事務占去了心神,所以他也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弟弟最近神魂不守,總是陷入思索之中。

而陷入思索中的無慘總是全神貫注心無旁騖,所以就連佑果翻牆跑進他的院中無慘也毫無所覺,坐在緣側輕輕旋轉著手中已經涼透的茶杯。

佑果坐在他院中的樟樹枝頭,濃密的枝葉將他的身影一遮便讓人看得模糊不清了,佑果晃悠著穿著木屐的腳打量著無慘,看他杯中落進葉子都沒有反應便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無慘這是在想什麼?”佑果問係統:“怎麼這麼出神?”

係統並不知無慘之前和產屋敷空良的對話已經讓他陷入人生思索之中,所以隻好含糊道:“他可能在想什麼事吧。”

佑果:“……”

佑果:“你這不是在說廢話?”

係統不說話了。

無慘究竟在想什麼,他們猜來猜去也不一定對,所以還不如問問本人,於是佑果又甩甩腳,腳上的木屐便順著他揮腿的力度和方向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後砰地摔在了無慘的腳邊。

無慘被掉來的木屐砸出的聲音叫回了神,他眉頭皺起來先是想哪個膽大包天的人敢在產屋敷做這種事?然後看清落在身邊的木屐後,無慘心中的惱火便迅速退去了,他順著木屐掉來的方向看去,隻看到隱隱綽綽的身影,雖然並不鮮明,但是也足夠無慘從中辨認出那究竟是誰。

於是消失的惱火變成了無奈,還有一點隱晦的愉悅,無慘拿著木屐朝庭院中唯一的樟樹下走,隻是微微抬眼就看到藏在茂密樹枝間的佑果。

粗壯的樹枝輕易地托舉起佑果纖瘦的身體,他半躺在樹枝上用手托著側臉,枝繁葉茂的樹葉叢中陽光擁擠著從縫隙裡跑出來親昵地落在那頭如水般順滑美麗的銀發上,漂亮的狐狸美人朝著無慘笑,眉眼彎彎,然後俯身朝他伸出手。

“無慘。”佑果輕聲喊,無慘被這美景衝擊的一時恍然,好像看到了要將他帶離人間的神靈。

然而沉重的身體又把無慘從那美妙的幻象中叫醒,佑果還伸著手,略有些不耐地晃了兩下:“無慘?”

被佑果這樣的美人呼喚名字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無慘也曾私下對此沾沾自喜,這便是男人的通病了,當一個備受喜愛的人獨獨對你展露出獨一無二的情態,就算是聖人也會為此心神不寧。

更何況,無慘隻是一個俗人,而不是什麼聖人。

無慘順著心意握住了佑果的手,佑果隻是輕輕一拉無慘就感覺身體像被人托舉起來一樣輕鬆地坐到了樟樹的枝頭。

無慘撐著樹枝穩住身體向下看,挺大的庭院在高處看起來也顯得有些小了,無慘對這樣的視角很是新奇,看得出神後又對佑果說:“你怎麼來了?”

佑果已經坐正了身體,剛才慵懶的氣質已經在他身上消失無蹤,聽到無慘的話不樂意地瞪了他一眼,“你這是不想見我?”

無慘本意隻是詢問,但是話一說出口又帶上了他麵對下人時習以為常的命令口吻,對於佑果的不滿他隻好沉默了一下,使自己口吻柔和一些後說:“不是,我記得你在稻荷神社事情很多。”

“事情的確很多。”佑果又晃了晃腿,因為有一隻木屐還在無慘手上,所以無慘一垂眼就能看到佑果光裸著的一隻白皙的腳。

他曾在夜間捏著這腳細細把玩過。

手中的木屐好像一瞬間如火炭般灼人,無慘收緊了手指,又心猿意馬起來。

佑果沒有發現無慘此時心不在焉,恰好有風吹過來,佑果將被吹起的發絲彆在耳後,“不過我把工作都丟給我爹了。”

無慘好不容易將自己的眼睛從佑果晃悠的那隻腳上拔起來,接著問:“你父親?”

佑果嗯了一聲:“對,我父親從我母親那裡回來了。”

佑果的父母本就聚少離多,每次見麵都恨不得一天掰成兩天用,對佑果這個兒子自然少了許多關懷,而現在兩人又到了不得不分開的時間,佑果父親這個宮司便隻好回到自己的職位上,佑果樂得輕鬆,將堆積起來的事情統統拋給他這個見了妻子就忘記自己責任的父親身上了。

大概宮司也覺得心虛,毫無反抗的全接手了,換句話說,現在的佑果已經是個無事可做的閒人,而作為閒人自然有了大把大把的時間來找無慘了。

“怎麼樣?”佑果湊到無慘耳邊笑著說:“開心嗎?”

無慘的確為這個消息開心了一瞬,不過開心過後他又想起產屋敷空良對他說的那句話,於是愉悅的心情又覆蓋上了一層灰暗的陰影。

不過無慘還是說:“不錯,我很開心。”

佑果覺察不出無慘的開心,他捏住無慘的臉左看右看,像是要把無慘看透一般,佑果皺著眉說:“從剛才就想問了,你在想什麼?”

無慘被佑果的動作弄得一愣,接著又開始感到十分的羞惱,他握住佑果的手讓佑果鬆開,然後說:“我在想那個醫生而已。”

其實不隻是這個,但是無慘隻選了不會讓佑果疑惑的回答,“雖然他說有把握治好我,但是到底有幾成的把握,我並不確定。”

牽扯上自己的事情總是值得引人深思的,佑果了然地點點頭:“有希望總比沒希望要好。”

確實如此,無慘心想,他凝視著佑果明媚的側臉,心中默念,但是我又有了更貪婪的渴求。

不管是健康還是生命,亦或是身邊的你。

無慘心中的詩情畫意還沒有存在兩分鐘,佑果的話又打破了兩人之間升起的柔情氣息。

他戳戳無慘還有些瘦弱的身板,撐著下巴輕歎一聲:“如果治好,是不是能堅持更久一些?”

無慘一愣,接著臉上飛出紅霞,他惱恨地看向佑果,聲音也冷下來,帶著咬牙切齒:“是嗎?你原來這麼不滿意?‘

按照道理來說,無慘這麼一個先天不足身體孱弱的人能活到現在本就是奇跡,除了活著,無慘甚至還再接再厲的和佑果有了□□。

多了不起!無慘自認為已經儘了全力,他也的確不差正常人什麼了。

但是無慘也同樣明白作為人類的全力,顯然是追不上半妖的精力的,無慘悶悶不樂地想:“真是要命。”

再努力一點,無慘損失的就真是生命了。

佑果同樣也明白這個道理,也明白男人絕不能忍受情人說“不行”,佑果看無慘炸毛的樣子像極了一隻張牙舞爪的貓,於是立刻改口想要安撫這隻炸毛的“貓”。

“當然不是。”佑果信誓旦旦地撒謊,“我隻是覺得,你健康後一定更強更持久!”

無慘被佑果說得臉皮更紅了,佑果還得寸進尺地捏捏他胳膊上的肉,又摸摸他瘦削的胸膛,“順便再鍛煉一下,就更好了。”

無慘很快就理解了佑果話裡的意思,他攥住佑果的手磨著後槽牙低聲說:“不知廉恥!”

佑果聽到反而笑得更開心:“我可是狐妖,廉恥是什麼?”

論起嘴皮子十個無慘都說不過半個佑果,無慘生悶氣,對佑果又無可奈何,隻好冷笑道:“那些跟在你身後叫你權宮司大人的人知道你真正的性格嗎?”

佑果更坦然地眨眼,親昵地靠在無慘身上說:“除了我父母之外,隻有你一個人。”

縱然明白佑果惡劣狡猾的性格,但無慘還是被這句話融化了,甚至生出許多心甘情願。

“你真是……”無慘輕吐了口氣。

無可奈何的愛意從相貼的唇瓣中傾瀉而出。

*

雙唇分離,無慘佑果的視線幾乎拉出絲線,佑果舔舔有些腫脹的唇瓣,在無慘又想湊過來時伸手擋住了。

“腫了。”佑果說:“消腫之後再親。”

無慘很失望,佑果哼笑著:“好了,風景不好看嗎?”

他和無慘說:“沒爬過樹吧?第一次體驗,怎麼樣?”

天色將晚,日暮西垂,佑果帶無慘坐著的樹枝能眺望到落日的餘暉,此時紅霞染透天際,美得氣勢浩蕩。

佑果看的是晚霞,卻不知道無慘看得是仿佛變得渺小的庭院,這種新奇的視角讓他生出了一些感悟,於是輕聲道:“站在高處的風景確實不一樣。”

不僅可以將大半的產屋敷都收入眼底,無慘甚至還能看到許多匆忙庸碌的下人,這種居高臨下將人儘收眼底的感覺確實不一樣。他油然而生一種**,如果他站的更高些,是不是能看得更遠在他身下匍匐畏懼的人會更多?

這種念頭在無慘腦海中一閃而過,沒有消失,被他藏在心底,無慘又順著佑果看向天際的晚霞,倒映著紅霞的眼中被染上緋紅,閃爍著深不見底的**。

**同樣被無慘隱藏的很好,他下意識覺得佑果應該不喜歡他腦中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所以在佑果麵前裝出一副沉穩的模樣。

*

再下人找來之前無慘被佑果帶回了地麵,站穩後無慘還對剛才看到的風景生出些許不舍,隻是目光觸到佑果落在地上的那隻光潔的腳後就被拋在腦後了。

木屐還被無慘拿在手裡,佑果坐在緣側朝無慘伸手:“我的鞋。”

無慘沒給佑果,彎腰捏住佑果伶仃的腳腕,親自將那隻掉在他身邊的木屐給佑果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