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1 章 宜其室家(1 / 2)

繼國緣一打算離開佑果的想法已經在他的心裡盤旋了好幾天。

這想法並非是一時興起,也不是衝動之下做出的決定,繼國緣一雖然年紀尚小,卻已經明白許多大人也未曾得知的道理。而這恐怕就是天生不凡者所必須承載的宿命,即使繼國緣一本身並不想擁有這樣的命運。

他像七歲時離開繼國一樣趁著眾人熟睡的深夜離開,渾身上下除了佑果不久前為他新買的一件和服之外,身上隻有繼國岩勝曾經送給他的小竹笛和佑果為他編的小竹筐。

他舍不得將那個小小的竹筐留下,因為這是佑果親手為他做的東西,他摸著竹筐上佑果貼心地為他磨去倒刺的地方,心裡靜靜想著:他隻要這個就可以了,他並不很貪心,隻要能帶走這個小小的竹筐作為想念佑果時的念想便足夠了。

繼國緣一抱緊懷中的小小竹筐,竹筐被他安穩地揣在懷中,在離開前繼國緣一深深地看了眼正熟睡的詩和佑果,心裡默默說了一句再見。

繼國緣一轉身小心翼翼地準備打開房門,在他背過身的時候,身後卻忽然亮起燈光,繼國緣一渾身一僵,聽到身後佑果聲音幽幽地說:“緣一,你這是打算去哪裡?”

……

繼國緣一最後沒能成功離開,因為他在最後關頭被佑果抓住了,所以現在跪坐在佑果麵前低著頭被佑果數落。

“好好的,你為什麼想要離開呢?”佑果說,他在緣一麵前垂著眼,神情仿佛十分悲傷似的,“是因為不喜歡我麼?”

繼國緣一原本是沒有抬頭的,因為他害怕見到佑果臉上的表情,可在聽到佑果說出那樣的疑問後,繼國緣一便立刻急切地回答:“不是的!”

佑果沒有抬頭,他抬著手擋住自己的下半張臉上微微翹起的嘴角,眼睫微顫,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

當然,這是佑果的偽裝,其實這樣簡單拙劣的偽裝隻要繼國緣一稍微認真一點觀察就能發現,可是現在繼國緣一已經被剛才佑果把他抓包的事情弄得六神無主,因此也全然沒有辨識出佑果此時略帶誇張的表演。

詩倒是看清楚了,她坐在佑果身邊朝自家大哥偷偷伸了一個大拇指。

佑果做了個手勢讓詩安靜,對繼國緣一的回答他問:“既然不是,那你這是打算做什麼?”

緣一好緊張,他揪著自己的衣角垂頭不語,仿佛被雨水打濕的小狗一樣淒淒慘慘可憐可愛,他不知道自己要怎麼解釋,隻能沉默以對。

佑果瞧繼國緣一不說話的樣子就知道這孩子心裡藏著事,對於這種情況手段強硬地逼迫顯然是行不通的,佑果也很清楚繼國緣一是吃軟不吃硬的性格,於是停頓片刻,輕聲說道:“我知道了。”

繼國緣一囁嚅著唇瓣,想問佑果知道了什麼,接著聽到佑果沉著聲音很脆弱的樣子說:“果然,還是因為我的問題吧。”

“是因為我平時對你太嚴厲?”佑果說:“還是因為我對你關心不夠?”

緣一像是被火燙到一樣瞬間

抬起頭,赤色的雙眸憂傷地看著佑果搖頭:“不是的。”他說話的聲音很小聲,像是怕驚擾到佑果一樣,“哥哥很好。”

佑果便問:“那是為什麼?”

繼國緣一的眼神落在自己放在膝上的雙手上,他安靜地說:“是我的問題,和哥哥沒有關係。”

佑果認真地瞧著緣一,緣一規矩地跽坐在他麵前,脊背挺直氣質斐然,這是繼國家在他身上留下的抹不去的痕跡,即使在這座小小的村莊裡,繼國緣一依舊鮮明地與常人與眾不同。

佑果看出繼國緣一的難言之隱,他沒有強硬要求繼國緣一說出他的理由,而是腳步輕緩地移動到緣一身邊溫和地摸摸緣一的頭。

“我很好,緣一也很好。”佑果說:“我和詩都不希望緣一離開。”

詩聽到自己的名字被說到,十分配合地在佑果麵前點頭應和:“哥哥說的對!”

可是繼國緣一沉默著,隻是重複著說:“我要走了,哥哥。”

佑果深吸一口氣,他想:這孩子,怎麼就油鹽不進呢!

這些年來,佑果已經很清楚繼國緣一看似溫和好說話實則頑固倔強的性格,繼續問下去顯然也不會出現讓佑果滿意的答案,所以佑果另辟蹊徑,忽然道:“你想走也可以。”

繼國緣一低著頭扁了扁嘴巴,心裡忽然湧上一陣酸澀,這明明是他所希望的結果,繼國緣一茫然地摸摸自己的胸口,卻無法欺騙自己那裡湧出的感覺是輕鬆愉快。

他很難過,隻是這種難過無處傾訴。

佑果又接上後半句,他似乎沒有再阻止緣一離開的念頭,而是平靜的說:“還有不久田地就要收獲了,幫我做完這最後一件事再離開,可以麼?”

詩很擔心地看看佑果又看看緣一,欲言又止的樣子。繼國緣一這次沒有拒絕,他答應了,答應的很果斷,也或許是因為心裡還有許多不舍。

佑果麵帶平靜地接受了繼國緣一要離開的結果,在緣一答應再短暫停留些時日後便和衣入睡,對遲遲未動的緣一和詩說:“怎麼不睡?”

繼國緣一和詩不知自己該說什麼,於是安靜地聽話去各自的被子準備睡覺,等到房間裡徹底安靜下來,佑果才將點亮的油燈輕輕吹滅。

*

或許是因為答應了佑果的緣故,繼國緣一這幾天再沒有在晚上試圖安靜地離開,佑果一如往常,態度正常地麵對村民,態度正常地麵對詩,態度正常的麵對所有人,就連麵對繼國緣一,佑果的態度也依然正常的離譜。

除了再沒有親近地將叫緣一的名字,佑果隻是態度溫和地喊緣一為:“繼國君。”

緣一初次聽到這個稱呼臉便白了白,可他默不作聲地默認了這個稱呼,跟在佑果身後和往常一樣為佑果幫忙,隻是繼國緣一再也沒有聽到佑果略帶驕傲的表揚,而是生疏溫和的道謝:“謝謝,辛苦你了,繼國君。”

這樣明顯又毫無遮掩的變化就算是瞎子也瞞不過去,詩這些天大氣都不敢喘,平時吃自己最愛吃的飯菜都吃的

小心翼翼,同村的夥伴鬼鬼祟祟地跑來問她:“佑果哥和緣一怎麼回事?”他們很好奇,甚至態度有些興奮:“難道吵架了?”

同村的夥伴之所以有這樣的態度,實在是因為緣一和佑果會吵架這事太過離奇,因為隻要是村裡的人都看得出繼國緣一對佑果這個哥哥可以說言聽計從,從來都不會像其他叛逆的孩子一樣惹的佑果生氣。

所以難得見繼國緣一和佑果如此這樣的交流,實在很難不讓夥伴們好奇萬分。

詩很憂愁地歎了口氣,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解釋比較好。要說佑果和緣一在吵架,可兩個人都不曾對對方惡言相向,可要說沒有吵架,但佑果和緣一之間生硬的氛圍簡直讓詩愁地掉頭發。

她很小聲地和夥伴說:“不是的,沒有吵架。”

夥伴驚訝道:“咦?那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