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盒中的嬴政說,幫手必須從小培養,他也一直在尋找。
那人說培養幫手,需得有三個要點,最重要的是忠心,仲薑是整個府中對他最忠心的人,其次要有腦子,值得培養,嬴政想仲薑有腦子呀,誰沒有腦子呢?而她能幫自己的忙,自然就值得培養吧,再者有一技之長,仲薑做飯比旁人都好吃,這便算是一技之長了。
嬴政在府中尋了一圈,滿足這三點條件的,唯仲薑耳。
可仲薑瞞了他,她明明不識字,卻假裝與他一同看書。
嬴政早發現了,她卻恍若未決。
隻是見她每每聽到自己要同她一起看書就十分欣喜,嬴政便也一直沒提。
然總不能一直那般,嬴政見她處處為自己著想,便決定再給她一次機會,聽她表了決心,小小嬴政心中甚慰。
“不論何事,不論好壞,都得與我細說,不得隱瞞。”他氣鼓鼓道。
“是。”仲薑其實也不過十多歲的小姑娘,如今仿佛心中揣了件天大的事,隻想把自己的心剖出來給小公子看。
嬴政不再多說,而是指著她那竹簡,像個小先生似的,說:“我教你識字。”
正如嬴政預料那般,仲薑其實很聰慧,隻是往日並無識字的機會罷了。
他認真說出自己了解的知識,“此字為仲,仲薑之仲,行二為仲……”
兩人正認真看著,門外傳來腳步聲。
“收起來。”嬴政壓低聲音道。
仲薑立馬懂了他的意思,自己確實是沒有資格讀書的,所以此時此刻,讓自己讀書,是小公子給自己的恩賜,仲薑不太懂小公子的意思,但她知道小公子是器重她,而她要把小公子當成自己真正的主人。
但凡她跟人提一句,大抵都會有人說她傻,認一個剛斷奶的娃娃做主人。
可是隻有她才知道,自家小公子多麼聰慧,將來必有一番大成就。
兩人動作極快。
是以,當房門推開時,隻見屋內稚童埋首苦讀,侍女跪坐一旁靜候吩咐,淡淡蘭草香味縈繞,叫踏雪而來的嬴異人心情緩和下來。
“父親,母親。”嬴政行禮抬頭便見母親嫌惡地看著仲薑。
他不懂母親為何不喜仲薑,但如今仲薑是他的人,他得護著仲薑。
嬴異人並未發現幾人之間的眼神,隻走到嬴政方才的位置坐下,看見手邊竹簡,瞥了一眼,挑眉問:“‘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何解?”
嬴政乖乖站在一旁,穿得厚厚的,兩隻小手垂在身側還被衣裳所絆微微向外繃著,看起來異常乖巧,他思考片刻,回答不疾不徐。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是未以己之心度人,然己所欲,未必人所欲,是以皆不應施於人。”
什麼施不施於人的,聽得仲薑腦子發懵,不如那雞子黍餅合她口味,方才識字積攢的信心蕩然無存,又不得不敬佩起小公子來,這還是個三歲的孩子啊!
果然,即便隻是短短兩句,嬴異人便欣喜不已。
旁的孩子,這般年紀能認得這幾個字已是不易,自己兒子,不僅認得,還能講出道理且並無錯處,他能不欣喜嗎?
隻是他還有些疑惑,“政兒近日為何愛看這孔子之說了?”以往可是不曾有的。
嬴政也並非愛看,隻是那方盒中的嬴政說此書宜啟蒙、宜淺翻、宜細讀,他便也想瞧瞧,看著看著也有了些想法。
他想啊,父親母親皆是那所欲而施人者,父親從不問自己有何誌向,是否愛看書,隻叫自己按他說的做,而母親亦不問自己是否願意討父親歡心,隻顧她自己歡心。
倒是仲薑不同,她會問食何物,去何方,睡幾時,這也是他選中仲薑的一個重要原因。
這些念頭不過一閃而過,想要長得高高的嬴政抬頭望著父親,認真道:“書無貴賤,能有所學便是好書。”
“好!那你便多讀書。”嬴異人滿意點頭,又看向一旁的仲薑,“看好他,近日都彆出去。”
“是。”仲薑應下後抬眸卻對上了夫人惡狠狠的眼光,她連忙又將頭埋得更低,隻聽對方道,“照顧好了,有任何差池唯你是問 !”
仲薑又是連連應是。
兩人走了,總是匆匆忙忙,大抵去了父親的書房。
嬴政猜得出來,父親母親當是去找了那呂不韋,父親也隻有找他時才可能帶上母親,先時他不懂,直到有了方盒。
原來母親曾是呂不韋之妾,父親借此母親光明正大與一個商人時常接觸。
但商人重利,呂不韋恐非善人。
隻是嬴政不知那方盒中人所言母親與呂不韋錯綜複雜的關係又是什麼。
望著關上的屋門,嬴政才又坐下喚了一聲仲薑,問她外頭發生了何事。
仲薑下意識想隨口糊弄過去,可一見小公子盯著自己的眼神,老實說出了自己聽說的消息。
“據婢子所知,秦國似有圍攻邯鄲之勢,屆時府中恐有危難。”
果然,那方盒中發生之事如今都在一一應驗,嬴政不能跟旁的人說,便也隻能自己防著了。
小小的嬴政歎息一聲,心道自己年紀小又怎麼了,最後還得自己來拯救大家啊!
“阿姊,你幫我一個忙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