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小嬴政以往的經驗,這時候他不能與父親爭辯,若是爭辯,吃虧的隻能是他,因為他現在還不是做主的那個人。
禦下要真誠,若是對手底下的人不好,手底下的人就不能儘心儘力地幫自己做事,父親怎麼不懂呢?
見他不說話,嬴異人以為他是想通了,語氣緩和下來,“你聽父親的,父親不會害你,下次不許再如此自作主張,明白了嗎?”
嬴政點了點頭,說道:“明白了。”
如今的他也隻能回答明白了。
“去吧。”
嬴政依言退下,書房內就隻剩了嬴異人和呂不韋二人。
“恭喜公子,小公子如此聰慧,定是擔當大任之才。”呂不韋真心地誇讚道,他覺得自己此番的步步謀算都是對的,擇了良主,良主還有一個那般聰慧的孩子,像小公子這般聰慧能乾有膽識的孩子,這世間還有多少。
隻是……他看著嬴異人滿意的神情,說道:“隻是這孩子身後不會有人吧?”
“什麼?”嬴異人笑容僵住,似乎也有可能,他一直知道自己這個孩子聰明,可這麼大的主意還是第一次,若真是後麵有人教導,那會是誰呢?
“他們平日裡出去見過誰嗎?”
呂不韋搖搖頭,“我的人並沒有發現小公子出去過。”他一直安排人在府中內外盯著,知道仲薑時常出去,可見的都是些不打緊的人,也隻是在外與人說些家長裡短的,而小公子甚至沒有出去過,也正是因為如此,這後來他們才鬆懈了,今日沒能第一時間發現小公子出府。
“那是否可能是屈先生?他為何要收一個侍女為弟子?”方才屈幸對那侍女的維護,他們可都是看在眼裡的。
呂不韋也露出凝重的表情,屈幸是他找來的,但是也隻是因為對方有學問,而不是因為其他的什麼。
此時的屈幸正找了人幫仲薑清理傷口,還不知自己已經被嬴異人二人懷疑了。
嬴政坐在先生的身旁,盯著桌上竹簡根本無法靜下心來。
“先生,仲薑能好起來嗎?”他說話時還帶著鼻音,大抵是受了打擊,整個人連帶著語氣都是軟綿綿的。
屈幸嗯了一聲,“能好。”雖是傷得比較重,但該是死不了,隻是不知多久能好起來就是了。
在屈幸看來這是那丫頭的一個劫,遲早要來這麼一遭,如今這樣,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得多了,幸虧是她身上還有點菜譜做倚仗。
可屈幸也猜到事情似乎沒有那麼簡單,菜譜是她的,那這什麼筆墨又是哪裡來的呢?
若說那個丫頭有那麼深的城府他是不信的。
倒是這小公子,全身上下都是心眼,但好在如今他還是個好的,也就是自己是他的先生,但凡碰上個心術不正的,隻怕小公子就有危險了。
“小公子,能跟老夫說說,這些東西是何處來的嗎?”
他拿起毛筆又看了看,製作該是不難,可是這麼精巧的心思能被想出來就不簡單了。
更何況,它是和紙墨一起出現的,這很難讓人不多想。
“書上看到的,自己做的。”小嬴政覺得這樣的借口是屢試不爽的,但先生緊緊盯著他,他還是很難不緊張,於是補充道:“之前我偷偷去父親書房看到的。”
他當然知道先生不可能去得了父親書房,也不可能去問父親,是以敢如此說。
但經過這一遭他卻還是有些擔心,又說:“先生莫要告訴父親,父親好凶的,知道了肯定又要懲罰我,有好東西我第一個就拿來孝敬先生了。”
屈幸歎息一聲,“你不必說這些來誆我,你不說我也不會責怪你,但你要清楚,這東西你若拿出去了,或說是你做出來的,隻怕會掀起軒然大波。”
一個幾歲的孩子和一個十多歲的小丫頭,做出這些怎麼能不讓人猜忌和嫉妒?
說什麼從公子書房看來,若公子有這等東西早已經拿出來了,怎麼還會像如今這般艱難?
小小嬴政十分挫敗,他怎麼就瞞不了先生呢?
又想起昨日先生的提醒,還有先時講的那些道理,他想先生好厲害啊。
“我知道了,先生,你便說是你自己做的吧。”嬴政歎道。
先生如此大才,他怎麼可能放過,他一定要讓先生做自己的幫手。
屈幸手中毛筆被驚得掉在案上,“你說什麼?說是我做的?”
此刻他才深深地意識到,小公子還隻是一個孩子,即便是個神童,沒有經曆過這世間險惡,他也始終是個孩子啊,隻是大抵書讀得多,又是在這敵國質子府,故而說話做事比旁的孩子老成些。
這種好東西,怎麼隨意就給出去了呢?
“嗯。”嬴政點點頭,“感謝先生教導我,這些便做謝禮。”
得他大禮,屈幸又有些懷疑自己剛才的想法了,他怎麼又覺得小公子是在收買自己呢?
“老夫教導你,是你父親尋我來的,你便是什麼也不給我,我也是要教導你的,實不必如此。”
嬴政抬起頭來,認真道:“先生本應隻教我書本知識,我想先生教我做人謀事。”
他小小的腦袋瓜左思右想,自己比之那人差的就是如何做事,他隻會學著對方的做法去做,可是他麵對的情況與對方又不完全相同,故而總是犯錯。
但先生也很厲害呀,都能預料到他們會出事,自己做事不能請教那人,卻是可以請教先生的。
屈幸詫異,有點不敢相信自己心中的猜測,他有些激動地問:“小公子日後到底想要做什麼?”
“先生,我想成為天下共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