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市在更南方,靠海。
顏籟畢業沒有留在楠城而是去了廣市,就是奔著林鶴夢去的。
可為什麼又不再聯係呢?
狹小的出租房內,他自己的毛巾已經洗得起了毛邊,給她的卻是59元一塊的商場溢價品。
他用著從二手市場拚湊起來的一台台式電腦,送給她的卻是一台近萬的筆記本電腦。
他通宵工作吃著特價超市裡一塊五一包的泡麵,帶她下館子時卻從不說一個貴字。
他自己把一分錢恨不得掰成十分用。
可她大學四年,每個月兩千的生活費,連寒暑假都不曾少。
那時他常跟她說,他工資很高,好的時候一個月能賺一兩萬。
她真的信了。
一直到畢業後。
她終於發現真相。
原來自己花的每一分錢都是他節衣縮食省出來的。
他早已因為家庭負債累累,卻還義無反顧承擔起照顧她的責任。
隻因為一句諾言。
人都需要一個瞬間,意識到自己應該長大,再用漫長的時間來完成這個過程。
從前有外公為她遮風避雨,後來有林鶴夢為她披荊斬棘。
她在三個人的王國裡一直做公主。
走出了南瓜馬車才發現外麵的世界群狼環伺,處處陷阱,自己走的每一步都踩在他脊背上,而他已被荊棘叢紮得鮮血淋漓。
桌麵上的沉默不過短短幾十秒,他們之間的無言卻已長達三年之久。
她很怕他會再深究下去,最後將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低聲道:“那段時間我剛開始工作,挺忙的,和很多朋友都沒怎麼聯係了。”
頓了頓,她又說:“而且,我想有點自己的空間。”
隻是個借口,她希望林鶴夢不要再追根問底,窮追不休。
不是不喜歡了。
更不是不重要了。
隻是,她沒辦法再心安理得接受他的好。
可她怎麼也沒想到,他還是會低頭,和她說:“對不起。”
她錯愕抬頭,“什麼?”
“我以前,仗著比你大一點,太自以為是了,總把我的想法強加在你身上。”
她的嘴慢慢張開,“啊?”
“以後再不會了。”
說著,他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了一個錢包,又從錢包中抽了一張銀行卡,推在她麵前。
他看著她道:“這裡有五十萬,密碼是你的生日,錢不多,是哥哥的一點心意,沒有彆的意思,就是想給你添點零花錢,你想用來乾什麼都行。”
五十萬?她心頭一跳。
她抿了抿唇,看看卡又看看他,“我,在你看來很窮嗎?”
他立即解釋:“滿滿,哥哥不是覺得你沒錢,隻是希望你過得更輕鬆一點。”
她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可正因為明白,她不能再繼續裝傻,坦然接受他一切付出。
顏籟放下了筷子,胳膊搭在桌上,很認真地對林鶴夢道:“鶴哥,我……”
“我”字說出口,又卡了殼。
她咬了下唇,將不該說的話咽下去,換了個詞,低聲說:“我也心疼你,也會怕連累你。”
銀行卡還壓在他手指下,擺在她麵前,他露出疑惑的表情,“心疼什麼?我有什麼值得心疼的?”
她的小心思總是敏感而多慮的,他覺得是她想岔了,更鄭重地傾身道:“滿滿,我從來不覺得你有連累我,我們是家人,我是哥哥,照顧你是我的責任,不是嗎?”
她紅了眼眶,彆開了頭,“鶴哥,我們之間沒有血緣關係。”
她不是想和他劃清關係,隻是想告訴他,她和他是兩個獨立的個體,不要再把她當成需要他的羽翼庇護的雛鳥了。
話一出口,她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
他果然被她傷了心,那雙淺褐色的瞳孔裡劃過愕然和無措,嘴唇抖了抖:“滿滿,你不要哥哥了嗎?”
“對不起,我……”
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索性推開椅子起身走到他身邊,俯身抱了抱他的肩膀,“鶴哥,我不是想和你劃清界限,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再把我當成一個小妹妹看待了好嗎?”
突如其來的擁抱讓他受寵若驚。
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介於香草和丁香之間,像種解藥,救贖他逃脫人生的蛇窟。
他的手臂抬起,卻隻停於她後背之上,隔著半寸的距離。
所有的話都在喉嚨裡凝滯,他順從她的意見,垂首道:“對不起,滿滿。”
“也不許再說對不起。”
“……好。”
他太好哄,隻是一個簡單的擁抱就讓他輕易放下所有芥蒂,將誤會翻篇。
她終於放下心,破涕為笑。
晚飯的單是他買的。顏籟收拾了東西準備先下去開車,走到二樓樓梯口時,手機響了。
是林澄淨的來電。
接通了電話,她還沒開口,林澄淨先朗聲問:“滿滿,吃飯了嗎?”
“剛吃完。”她清了清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