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檸胡亂套上厚毛衣, 再用大衣外套一裹,係上腰帶往外走。
不敢驚動老爺子,他同陳管家說一聲,便出大門。
繞過轉角, 正看到梧桐樹下, 一台陌生的黑色豪車折射著點點的燈光。
陸檸往彆處看看, 拿著手機準備電話聯係。
黑色豪車後排, 一隻白淨的手掌探出來。
昏暗路燈下, 修長如竹節一般的手指動了動。
在招手。
陸檸盯著那手,悠然搭在車窗口, 心臟竟蹦躂起來,一邊快步走去一邊想:
蔣先生若是勾起魂來,恐怕是一勾一個準。
陸檸正到車邊, 車門打開。
他剛彎腰伸出手, 就被那有力的手給握住拽進去。
人幾乎是栽蔥一般倒在蔣明易腿上。
陸檸趕忙起來要坐好,語氣正兒八經:“您換車了?”
鼻尖嗅到新車的氣息, 他隱約記起正月裡去商場買衣服的路上, 蔣先生提過一嘴車的事情。
後麵接連的事情太多,他就給忘了,沒想到今晚看到新車。
蔣明易一條胳膊攬緊動來動去、要遠離自己的活潑小鹿。
另一隻手指了指後排和前排之間升起的隔斷。
陸檸:?。?
還能這樣?
但他還是一本正經地推推身旁一股子風流姿態的男人,後脊打直。
蔣明易眉目看著他,按了一個按鈕,不疾不徐地對司機道:“老古, 繞定安路走一圈。”
車子緩緩啟動。
陸檸:哦豁,有點偶像劇霸總的意思了哦!
他瞧瞧車,看看新鮮,其實是在嗅嗅男人的氣息。
周身的酒味不重, 但蔣明易這一副寬肩長腿的骨架,恣意地斜靠著,說不上來的慵懶俊逸。
陸檸心旌搖搖,眼神卻不敢亂瞟,正色問:“您和朋友喝酒嗎?剛才那桌菜?”
“就知道菜。”蔣明易輕笑著揶揄,伸手把人拉過來點。
陸檸當然很想靠著他,但還是很固執地,單手扒拉住另一側車門把手,做奮力抵抗與掙紮狀態,壓低聲音:“不行!”
蔣明易坐起一些,眼裡含著笑意:“怎麼不行?”
指了指前麵的隔斷,也壓低聲音問,“這樣還不行?”
陸檸張嘴便道:“跟這沒關係!舉頭尺有神明!”
蔣明易笑得曲起手臂,支著英俊的臉龐,饒有興致地陪他較真:“哪個神明管起這種事?釋迦摩尼?千手觀音?十八羅漢?”
“都不是!”
陸檸也不看他,推推眼鏡,低聲嚴肅道,“就是人在做,天在看啊!”
說完整個人被一股巨大的力氣抱進他懷中,眼鏡都差點飛出去。
隻聽見耳邊傳來男人愉悅帶笑的,極其性感的嗓音,問道:“人在做?做什麼?小陸說具體點?”
這下,酒味重了。
陸檸猜測失誤,的確沒喝多,但也沒少喝。
正想撐起身體,被撓了一下腰,忍不住笑著倒回去。
兩個人鬨鬨騰騰,陸檸被撓了癢癢肉一直傻笑,在他懷裡越摟越緊了。
月光裡,黑色賓利沿著長得幾乎沒有儘頭的定安路,從南段開到中段再開往北段,緩緩行駛。
笑完了,陸檸大衣的腰帶鬆了。
蔣明易的手臂圈著他的腰,兩根手指不知何時早探進衣擺裡,貼緊腰側細嫩柔滑的皮膚。
陸檸沒力氣坐直。
仿佛喝了酒一般倒在蔣先生的肩頭,輕輕喘氣。
他眯著眼睛垂眸瞎捉摸:
蔣先生喝了酒,像是年輕了很多歲似的。
看來今晚見朋友應該很愉快。
他沒問老爺子為什麼不允許人喝酒進門的事情。
結合昨天老爺子同他說的家裡舊事,加上蔣先生外祖父家連同這親外孫都不要,應該是同他父母過世是有著某種關聯。
陸檸被安安穩穩地抱著,一路沉默,樹影月光混雜著車燈,混合著照進來。
他即便沒有去看,也可以想象得到這些迷蒙曖昧的光芒是如何以一種旖旎的方式掃過蔣先生的臉龐。
那雙專注起來足以令人神魂顛倒的雙眼,在酒後又是如何的散發出深情的眸光。
喝酒的人分明不是他,他卻醉得如此徹底。
如果他和蔣先生不是以那麼荒誕離奇的方式巧遇,他們這輩子都隻是早晨匆匆買折扣咖啡的打工人與遙不可及的資本大鱷。
哈,還是一個不願意繼承龐大家族資產的特立獨行的資本大鱷。
如此大鱷,卻還要隨時被爺爺用拐杖抽小腿,青少年時期叛逆起來會修寸短,還會在成年已久後,因為喝了點酒不能進家門……
夜裡的光線一陣陣地從外麵掃來,陸檸反反複複地揉著左手無名指的婚戒,忽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不知道要為誰落淚。
也並沒有人需要他這麼做。
“小陸?”
蔣明易這樣叫他,獨有的富有成熟男人魅力的嗓音,卻是極其輕快的語調。
陸檸有時候很想問:
您是叫我小陸,還是小鹿?
但是多麼怕得到的答案不如預期,寧願保持沉默。
定安路很長,又很短。
一圈繞完,車子徐徐停下。
陸檸的手還被捏著,被舒舒服服地揉著凸圓的腕骨。
怎麼辦,他還不想下車。
“嗯?”
陸檸扭頭,終於敢看他,“您要回去了是嗎?”
初春夜裡,如此這般散漫地靠在一起太舒服了。
明明什麼都沒發生什麼話都沒說,卻已然值得將此情此景裝裱起來,慎重地安放進記憶之中。
蔣明易捏捏他的臉頰,輕聲反問:“趕我走?”
陸檸閉著眼睛,在他肩膀上仰起頭直笑,語調可愛:“小陸才沒有呢。”
蔣明易按了通話,讓老古再開一圈。
陸檸忍不住翹起嘴角,故意問:“您這是開著新車,有預謀地帶我在外麵這麼一直繞呢?”
蔣明易的笑聲迷人而充滿誘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抬高,揉他的下巴:“你是共犯。”
陸檸不禁想,他以前用這麼勾人的笑容難道就沒有勾走一兩個人嗎?
尤其是照片裡那個又英俊又淡漠,看起來對什麼都不屑一顧的拽酷少年,在國內和國外的學校,都應該是極其吸引人注意的存在。
而他又是怎麼從拽冷的少年,變成如今如此風度翩翩的優雅成熟模樣?
不由自主的,陸檸想入非非?
蔣明易摸出手機:“今晚是和駱銘一起吃飯。”
“嗯?”
陸檸趕忙從自己想象的——在某個學校偶遇拽酷蔣先生——畫麵中抽離,看到遞過來的手機屏幕,“哇,是在我們看日出的時候拍的?”
蔣明易單手用力抱著他的後腰,把人抱上腿,一起欣賞起照片:“嗯,他偷拍我們。”
是在微信對話框裡的照片,一連很多張。
陸檸的指尖不停地往後滑動,“原來芊芊哥哥這麼會拍照啊?”
畫麵很唯美,他們的身影勾勒清晰,每一張都是看似隨意卻都精心布局。
蔣明易道:“要不是他父親不管公司,他這些年可能還在世界各地當攝影師。”
“這樣哦。”陸檸想,那就是駱銘也是無可奈何地提前接手了整個家裡的生意。
他有點懂了,為什麼駱銘和蔣先生看起來完全是兩種風格的人,可是能成為朋友。
應該是有很多心酸曆程,隻有他們能懂彼此。
照片裡,除了在遊艇上看日出的部分,還有吃飯時從後麵遠處拍攝的細節動作。
一張是他正在看著蔣先生,陸檸一瞪眼,立刻裝作沒看見滑過去了。
陸檸心裡警鈴大作:
駱芊你哥哥怎麼這麼愛偷拍!
這習慣不好,得改!
但是手機被拿遠一些,蔣明易手指微動,重新劃回來。
陸檸麵無表情,也稍微伸長手,再往後劃。
蔣明易再一次劃回來。
陸檸伸著手,第次往後劃。
蔣明易繼續往回滑,淡聲問:“小陸,你說這張照片怎麼樣?當手機壁紙。”
陸檸:?。?
“要給爺爺的手機當壁紙嗎?我覺得,不太好哦,您覺得呢?”
蔣明易勾著唇角笑,在他耳鬢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