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孩兒身高剛及她腰,軟乎乎的一個小人兒,小胳膊環抱著她,小臉努力地揚起,一雙大眼睛閃閃發光,像是落滿了星辰在裡麵。她笑得很甜,唇邊的梨渦像是盛了蜜。
九夫人當即就又不行了。
五夫人何德何能,這是生了個什麼小甜豆啊!
其實九夫人自己也是有過孩子的。兩年前她曾生下一個女兒,可惜不足月便夭折了,滿腔的母愛還未來得及完全釋放,便被生生封住,今日被這女童一抱,心中堤壩仿佛泄了洪一般,整個人頃刻間母愛泛濫。
女童依戀且親昵地抱著九夫人,嬌滴滴地道:“九夫人,我想跟你說一句悄悄話。”
九夫人裝作不耐煩道:“什麼話?”
她雖然這樣說著,卻貼心地蹲下身子,將耳朵湊到女童嘴邊。
女童的身上泛著淡淡奶香味,趴在她耳邊,以氣聲嬌滴滴小小聲道:“九夫人,大哥哥還在院子裡玩,要晚上才能回去呢。他不是壞人,你不要捉他好不好?大夫人知道會傷心的。”
九夫人臉色一變。
先是驚訝於這院子果然有邪祟,再驚訝於她怎的犯了糊塗,竟將司家嫡長子當做了
邪祟?
先時她聽聞七夫人在芷蘭院裡撞了不乾淨的東西發了瘋,便生怕住在隔壁的自己也跟著遭殃,於是著急忙慌地帶人來驅邪,偏偏就沒有考慮到,這邪祟真身為何人。
大夫人的手段她不是沒見過,眼下那七夫人便是個現成的教訓。而她此刻所做之事,若是傳進大夫人耳中,怕是不會比那七夫人好到哪去。
她真是瘋了頭了,怎敢大張旗鼓地宣揚大夫人的嫡長子是邪祟?
小孩兒童言無忌,倒是提醒了她。
司予見九夫人臉色大變,便知道她明白了其中關竅,想來應當會立刻鳴金收兵了。
既能化敵為友,又何必大動乾戈?畢竟她穿書初來乍到,多個朋友多條路嘛。
於是司予笑眯眯地在九夫人臉上親了一口,軟糯糯地道:“九夫人,我喜歡你耶。”
來自女童嬌滴滴奶兮兮的示愛,九夫人一晃眼,仿佛看見了滿世界的花開,心也柔軟得一塌糊塗。
如果她的女兒能夠活到這麼大,應該也跟這小孩兒一樣可愛吧?
一時歡喜,一時難過,最終竟叫九夫人略顯狼狽地落荒而逃。
她帶來的幾個胖尼姑麵麵相覷,十分沒眼色地問:“九夫人,邪祟還沒驅呢。”
一句“邪祟”嚇得九夫人一個踉蹌,回頭惡狠狠地罵道:“驅你奶奶個腿兒!”
她是氣急了,但話一出口便覺得不妥,眼角餘光瞥見小孩兒的臉白了一白,心道完蛋,果然還是嚇到她了,再看幾個胖尼姑,便不由得更來氣:“還不快滾出來!沒看見嚇到小孩兒了嗎!”
打發走鄰居,司予孤獨求敗地歎息了一聲。
這個世界,一個能打的都沒有,她還真是孤獨寂寞冷呢。
五夫人後怕地抱著司予:“予兒,你可嚇死娘親了,方才九夫人若是打你,該如何是好啊?”
司予回抱著五夫人,發現她的身體正輕微地發著抖。
這個娘,是一個真愛女兒的娘,哪兒哪兒都好,就是怯懦了些。
她軟軟地安慰道:“娘,你不要怕,九夫人是好人。”
就算從前不是好人,以後也不會再為難芷蘭院了。
丁香與石蘭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出了一句話——
五姑娘這麼單純這麼傻,把
誰都當成好人,以後萬一被騙了,可怎麼辦啊?
九夫人甫一回到自己的金玉院,就勞師動眾地把一院子丫鬟都叫進屋子裡來。
她也不說話,就坐在主位上喝茶,眼見著茶喝了三杯,還是什麼話也沒說。
眾丫鬟見主子麵色不佳,皆以為她是在隔壁受了氣,想拿她們來撒氣,是以膽戰心驚地跪了一地,大氣不敢出,足足等到地老天荒,才等到九夫人一句莫名其妙的問話。
“隔壁院那小孩兒……”
九夫人尷尬地頓了頓。
素來覺得自己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九夫人,顯然覺得連鄰居的名字都沒記住,是一件略微丟人的事情,她做了半天思想工作,才終於艱難地問出口。
“……行幾、名誰?”
眾丫鬟:???
未幾,有一位勇士顫顫巍巍舉起手,顫顫巍巍答道:“回九夫人,好像行五,閨名一個‘矛’字。”
九夫人眉頭一擰:“矛?哪個矛?”
那丫鬟顫顫巍巍地接道:“矛盾的矛。”
九夫人麵無表情地道了句:“很好,賞。”而後撇了撇嘴,嫌棄道,“隔壁那女人果真品味奇差,生個女孩兒叫什麼‘矛’?也不嫌磕磣……”
行吧,待下午小孩兒過來,她便稱她一聲“矛兒”。
噫,有點惡寒!
九夫人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心想自己表現得這般慈愛,想必小孩兒應該會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