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 90 章(1 / 2)

明司山腳有處小鎮,叫做明司鎮,明司鎮外有個修真世家,稱作明司山司家。

這明司山司家原本在修真界隻是個二三流世家,不拔尖、不出名,但偏偏從司家出來兩個大名鼎鼎的人物。

一個叫做顧塵光,十年前那位驚才豔豔的“華陽雙壁”之一,幼時便是在司家長大。

另一個更不得了,就是那位以一己之力封印蠪侄、還天下十年太平的道佛魔三修,聽聞那個姑娘正是如今司家家主的親生妹子。

因著這個緣故,這十年間,明司鎮竟逐漸熱鬨起來,尤其是司家門外,每年都有無數修真者前來瞻仰二位傳奇人士的幼時生長之處。

明司鎮裡最熱鬨的一家茶肆裡,說書先生一拍醒木,又繪聲繪色地說起了十年前的那樁舊事。

茶肆裡的客人有新有舊,新人不消說,舊人不知聽了多少遍,此番也依舊聽得津津有味。

說到“那姑娘周身青、金、紫三色光芒交織”時,有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蹙了蹙眉,高舉右手插話道:“司家姑娘生於道門、長於道門、師承道門,怎會佛門與魔門功法?既會了魔門功法,那豈不成了魔道之人?”

說書先生驟然被打斷,麵色不虞地瞥了那小姑娘一眼,見她眼生,又一口江南鄉音,便知是個新來的。

座下有個嗑著瓜子的女青年道:“那司姑娘乃是天選之子、傳奇之人,既是天選之子、傳奇之人,那她什麼都會一些也不奇怪吧?再者說,司姑娘乃是拯救天下蒼生的大善人,做得乃是徹徹底底正道之事,豈能因她會一些魔道功法,便將她歸為魔道妖人?你這丫頭,未免也太無知!”

小姑娘被人搶白一頓,也不氣,隻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是哦,大姐你說得對!”

氣得那女青年柳眉一豎,道:“你叫誰‘大姐’?”

小姑娘小腦袋一縮,吐吐舌頭,想了想又道:“可是……這不對啊,我師父說了,道佛魔三家功法相生相克,一個人斷不可能同時擁有三家功法!”

說書先生一拍醒木,搖頭晃腦道:“道佛魔三家功法相生相克,一個人同時擁有三家功法,必會違背天道法則,所以……哎……

”他長歎一口氣,抬手虛虛抹掉不存在的眼淚,作出一副聲淚俱下的心痛模樣,“所以那司姑娘紅顏薄命,以性命祭了這天下。”

小姑娘聽得動了情,倒是真被說得落下淚來。

她兀自難過了許久,才對身邊那位陌生人道:“這司姑娘真是太偉大也太可憐了。”

那陌生人是個年輕男子,一身白衣,戴著一張銀麵具,雖瞧不見他容貌,但看他周身氣度,清逸出塵,不是凡夫俗子。他並未搭話,正一邊聽說書,一邊仔細地為身邊輪椅裡的熟睡姑娘輕扇扇子。

那姑娘也是一身白衣,一張銀麵具,頭發挽著簡單的髻,發間隻有一支古樸簡陋的鐵製發釵。她躺在木質輪椅裡,睡得很安靜,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聽不見。若不是她的胸膛還有微弱起伏,會叫人以為她已經死了。

旁邊一位大爺小聲解釋道:“那位公子在我們這兒足有六七年啦,幾乎每隔幾天便會過來聽說書,最愛聽司姑娘這段故事,每次聽完就走。他身邊那姑娘總是昏沉沉地睡著,沒有一次醒著的時候,也不知是生了什麼病。哎,真是可憐。”

小姑娘點點頭,收回了好奇的目光。

一段故事說完,那位公子放下一錠碎銀子,推著姑娘走出了茶肆。

來聽說書的這位公子與姑娘,正是顧塵光與司予。

當年那一戰後,司予在華陽山將養了整整三年,養得丹田與情根都重新長了出來,可人卻始終不醒。

眾人想儘法子依舊無法將她喚醒,顧塵光便帶著她來了明司鎮,買了一處小宅子,過起了不問世事的日子。

從茶肆到宅子的這條路,他推著她走了整整七年。路的兩旁每年都會有變化,脂粉鋪變成了酒肆,沿街打鬨的稚子入了學堂,隔壁鄰居唱哼的曲子換了好幾輪,腳下的青石板裂了又換新,唯一不變的,隻有茶肆裡說書先生的故事,和熟睡著似乎永遠也不會醒來的司予。

顧塵光帶著司予回到家。

見日光正好,他便將她抱至樹下陰涼處的竹塌上,替她揭開麵具,又拿清水浸濕帕子,細心地擦去她麵上與雙手的浮灰,而後坐在她身邊幫她扇風。

顧塵光一邊輕搖扇子,一邊與司予道:“予兒,今早

收到了江師兄的回信。”

“上個月,鬆虛師叔將赤陽峰首座之位傳給了趙師兄,伍師兄在赤陽峰大宴三日,做的都是你愛吃的菜。彆擔心,伍師兄說,等你醒來會給你補上。”

“對了,你合歡宗的二師兄渡元散人說,隻要你醒過來,他便將合歡宗宗主之位讓給你,今後再不跟你爭搶任何事物。”

“鬆虛師叔與夜前輩放下俗事,歸隱江湖了。他二人錯過大半生,如今鬆虛師叔終於能想開,甚好。”

“十天後,江師兄和蘇師妹為他們的孩子辦滿月酒,你若是能醒來,我們還能去討一杯酒吃。宴席是伍師兄掌勺,酒也是他埋在槐樹下的五年陳釀,你一定喜歡。”

他抬頭望了望日色:“空見帶著夜縛靈去買荷葉糕吃,我讓他們順便買了你幼時愛吃的醬肘子,約莫也快回來了。”

陽光正好,微風不燥。放下俗世紛擾,顧塵光安安靜靜地陪著司予,輕聲細語地與她說著近日發生的事情,隻覺得內心一片安寧。

這十年來,也不是沒有焦慮與痛苦,隻是太多年過去,那些不開心的情緒已然湮滅,唯獨剩下記憶裡戀戀不舍的溫暖,與對未來生生不息的希望。

他堅定地相信著,他的予兒必定會在一個天氣美好的日子裡醒過來,像從前那般,嬌滴滴軟糯糯地喚他一聲“顧哥哥”。

今日的天氣就很美好。

顧塵光望著天邊浮雲,聲音低沉得近乎喃喃:“予兒,你醒來吧,他們都很想念你。”

半晌,一個微弱的聲音靜靜響起:“你呢?”

顧塵光一愣,而後猛地低頭望向身邊之人,麵上幾分欣喜、幾分激動,甚至還有幾分瘋狂。

隻見竹塌上的姑娘眉眼含笑,唇邊兩朵小小梨渦,甜甜地問道:“他們都很想念我,那你呢?你想我嗎,顧哥哥?”

姑娘的眼睛又黑又亮,仿佛落入了天際間最耀眼的星辰。

司予見顧塵光不說話,噘了噘嘴,勉力抬起雙臂,伸向顧塵光,嬌滴滴地撒嬌道:“顧哥哥,抱。”

顧塵光再不遲疑,俯身將嬌小軟糯的姑娘擁入懷中,熟悉的香甜草藥氣息縈繞鼻尖,這是他魂牽夢縈守了十年等了十年的人啊,她終於醒了,醒在這樣一個

天氣美好的日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