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四十五刀(2 / 2)

接起來,是賀樸廷,他去上班了,在賀氏公司。

他問:“要回娘家了?”

“你有事?”蘇琳琅問。

她的語氣自來冷冰冰的,不過賀大少早就習以為常了,也不生氣,而是柔聲說:“去了記得爬趟山,就是農場對麵那座山,一定要爬,要記得往下看。”

往下看?

在山上不往下看,難道要看天上?

“好的。對了,記得給我的電話開通漫遊。”蘇琳琅說完,掛了電話。

張華強有多著急呢,蘇琳琅才出門,水仔來電話了:“阿嫂,張華強真的要回大陸了,他的人買了今天的票,下午13:20的,12車廂。”

蘇琳琅以為最早也得到明天,結果今天張華強就要回了?

她提著行李也跑了起來,上了車,吩咐開車的阿貴:“跑快點,去口岸。”

再給農場打電話,通知秦場長:“伯伯,就是今天,張華強綁架了賀樸旭前往大陸了,賀樸旭是美籍人士,快報案!”

她一掛電話,顧凱旋就湊過來說:“阿嫂,季霆峰也想去來著,但他爸擔心大陸有土匪,不敢讓他單獨去,嘿嘿,我爺爺就不怕。”

他爺爺不但不怕,估計恨不能雇了她,24小時給他的金孫當保鏢呢。

嫌火車太慢,蘇琳琅選的是唯一可以步行過關的口岸。

一路上,她也跟這倆男孩提前約定好,一,不能煩她,吵她,不然就不給打兔子,二,吃的住的都不準搞特殊,否則就立刻遣返!

這倆小崽還不知道有啥樣的苦等著他們吃呢,倒是答應的特彆好。

一路風馳電掣,轉眼就到口岸了,過邊檢當然麻煩,排了兩個多小時,再走半個小時就過口岸了。

來接蘇琳琅的是李紅星她哥,李紅軍,在道牙子上站著,正在張望。

李紅軍看到一行人,有個黑臉阿,還有個半禿頭的大胖子,兩個半大孩子,再一看工裝褲加T恤衫的蘇琳琅:“你,是琳琅?”

蘇琳琅已經看到車了,是廠裡的拖拉機,把行李放上拖拉機,她問:“咱場長伯伯呢?”

李紅軍還是不敢相認:“你原來是個結巴呀,現在說話咋這麼流利啦?”

已經中午12點了,蘇琳琅得趕緊去火車站。

她先把顧凱旋肘著扔進車裡,扶了賀樸鑄一把,接過搖把兩把搖起拖拉機,示意顧家的保鏢管家趕緊上車,自己上了駕駛座,再問:“紅軍,秦場長去火車站了吧?”

李紅軍說:“咱農場的伯伯們今天全去火車站了,但你真的是琳琅嗎?”

又問:“為啥你們今天都要去火車站呀?”

在大陸搞抓捕,綁架的又是外籍人士,張華強和葉慶榮肯定要被槍斃的。

秦場長已經報案了,大陸有公安隊伍,自會抓捕他們。

但蘇琳琅要不看著他們被抓捕,心裡不安,她得去盯著,一路猛加油門,大拖拉機冒著黑煙,這就上路了。

李紅軍才發現原本木訥的農場妹妹變的會說話了,還得勸她慢點開車:“你慢點吧,後車廂裡有客人呢,那輛孩子都快顛上天了。”

這年頭拖拉機還可以進城,要加速也能跑個50碼,就是比較費油,當然,也顛。

顧家的賈管家和阿保鏢都快被顛哭了,倆孩子卻興奮的不得了。

賀樸鑄大聲說:“這是大陸的敞逢車吧,屁股會冒黑煙,還會跳disco,太前衛了!”

顧凱旋被顛的上下直跳,大聲說:“這也太刺激了,我都不敢想象,農場會有多刺激,太棒啦!”

李紅軍回頭看了一眼,明白了:“琳琅,這倆也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吧,沒見過世麵。”

又說:“賀樸旭剛來的時候也這樣,過了天就開始哭了,天天哭!”

倆傻子,等再顛會兒,屁股痛,他們也該哭了。

一路蹦蹦躂躂,眼看到點,車不給力,蘇琳琅也隻能使勁加油,讓它蹦的更高點。

終於到火車站了,讓李紅軍和保鏢看著倆孩子,她扔下拖拉機就跑,一路到了接站口,這一看,才發現自己純屬白操心。

因為要搞嚴打,據說目前廣省的公安隊伍,全是剛剛從戰場上下來的軍人們。

跟港府那幫白白胖胖的阿Sir們當然不一樣,他們步一崗五步一哨,雖然全穿著便衣,但皮膚黝黑,身材精乾,一身騰騰的殺氣。

而且他們的排兵布陣,蘇琳琅以上將的眼光看,都得誇一句的。

從入站口開始,每一個人目光所巡的範圍都專門設定過。

雖然她說了,綁匪在12車廂,但是公安卻在每一節車廂口都設了哨。

這些公安也都很警惕的,覺得她跟彆人不一樣,立刻就注意上了,不過大概是認出她了,其中有個中年人打了個放行的手勢,所有人也就各自去工作了,這種公安工作,讓蘇琳琅隱隱有種回到了星際的感覺。

她的祖國,華國,哪怕到了星際時代,也是這樣低調深沉,內斂的大國風範。

她看到站台上一個穿件汗衫的身影特彆熟悉,仔細一看,果然認識,是李紅軍他爸,拄著鋤頭正在抽煙,乍一看也不過個老農民。

再往遠處,又看到一個人,醬油廠的廠長老趙,扛著根扁擔。

看來秦場長不但報了案,還真把農場所有退伍轉業的老兵們全招來,配合公安執行任務了。

蘇琳琅正走著,有個挎籃子的女同誌走了過來:“閨女,茶葉蛋要不要啊?”

湊近她,又小聲說:“你就是蘇琳琅同誌吧,領導讓我轉告你,安心就好,一切有我們。”

蘇琳琅還以為這女的真是個小販,沒想到竟然是個臥底。

好吧,大中午的她也餓了,買了兩顆茶葉蛋,就躲到了一顆柱子後麵了。

從港到大陸的火車才通行不久,但坐的人很多,基本都是小商小販們,所以一會兒會下來很多人,是普通人還是綁匪,會來多少綁匪,目前還不知道,張華強目標最明顯,倒不必擔心認不出,但彆的蘇琳琅還是得盯著點的。

彆有的綁匪機靈點,看勢頭不對,躲人群裡溜掉就麻煩了。

蘇琳琅才吃完一顆茶葉蛋,隻聽叮嚀嚀的聲響,過口岸的火車已經到站了。

話說,張華強因為有一張團體考察簽證,再加上上回綁架失敗,這次又失敗了,他比較迷信,就準備殺個人祭祭天,去去晦氣,所以是帶著整個匪幫一起來的,他才出重症室,走不了路,坐的還是輪椅,輪椅上還掛著吊瓶。

而要說剛才蘇琳琅隻是看到便衣公安們給她的壓迫感的話,現在看到的,就是大陸公安執行任務時的乾練和高效了。

她就在12車廂的站台,車才停,她就看到張華強了。

這是軟臥車廂,他由曾經給顧凱旋做過馴狗師的那個綁匪推著。

還有兩個瘸腳的,是在河背水塘被她用槍轟過的綁匪,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而就在他們身後,都有一個一看就是行伍出身的人跟著,等他們下車時再跟車下的人交換個眼神,兩人一組,就跟上綁匪了。

蘇琳琅大概明白了,當她說張華強要來大陸時,大陸公安也就派人去港,並潛伏到火車站了。

所以在張華強上車之後,他們其實就已經跟蹤上了。

賀樸旭是被阿榮哥扶著的,估計是注射過鎮靜劑,眼神呆呆的。

隨著火車進站,整個車站驟然熱鬨,全是挑著擔子背著筐的小商小販們。

這些人都是赴港進棉線,襪子,絲巾,頭花一類的小飾品回來販賣的。

匪幫的人混跡於人群中,分散開來,往外走。

但每個綁匪都有至少個便衣公安盯著。

農場那幫退伍老兵們,則全退到了公安的防線外圍做配合,也是亦步亦趨的跟著走。

大陸公安目前還沒有對講機,執行任務全憑眼神和手勢做配合。

張華強應該永遠都想不到,他一生囂張又順風順水,害了他的會是今天要被殺來祭天的賀樸旭。

他跟賀樸旭一起走著,看賀樸旭的屁股格外翹挺,他歪起唇角,笑著拍了一巴掌。

還說了句:“這屁股不錯,有彈性!”

他的傷全在肩膀,而且有兩根箭是直接洞穿了蝴蝶骨的,當然痛,邊笑,他邊痛的直打著哆嗦,咳兩聲,嘴角往外溢著血。

從站台到出站口是個並不長的通道,眼看到出站口,抓捕應該也馬上就要開始了。

在沒有對講機的年代,公安行動用的是哨子。

隻聽通道裡響起一聲尖銳的哨聲,於熙熙攘攘的小商小販,遊客中,綁匪們都還沒回過神來,就已經被精準反製了。

騷亂起於瞬間,等張華強意識到自己要被抓捕時,輪椅已經被人接管了。

要論精明還得屬葉慶榮,聽到哨聲時,他一把將賀樸旭搡向一排小販,然後趁著混亂,連著幾步飛奔,踩上一堆箱子躍上窗戶,縱身一跳。

這一跳出去就是車站外麵了。

蘇琳琅追了過去,原地躍起去抓他的腳。

阿榮哥一腳猛踹再一個轉身,絲滑的縱身躍下。

而等蘇琳琅爬上窗戶一看,他已經被秦場長用拐杖搗在牆角了,還有個便衣持槍,懟著他。

蘇琳琅一看不必自己操心,就去找賀樸旭了。

不過賀樸旭也不必她操心,就剛才那個女便衣,已經率著醫生護士,扶著賀樸旭去醫院了。

話說,顧凱旋和賀樸鑄當然耐不住寂寞,早就下了拖拉機,在接站口外麵看西洋鏡了。

他倆很有眼福,恰好就看到張華強被公安推出來。

倆人對視一眼,皆嚇了一大跳,一下就不樂了:“那不張華強嘛,他怎麼在這兒?”

當雄心勃勃準備殺人祭天,卻一下火車就被公安推走,張華強已經不會生氣了。

他本來就是個病人,此時麵色如蠟,目瞪口呆,嘴角歪了,在流口水。

正好秦場長陪著公安們押葉慶榮過來,他認識這倆孩子,笑問:“你們倆認識張華強?”

顧凱旋說:“當然啦,你不知道嗎,他可是個大悍匪,殺人不眨眼的!”

賀樸鑄再一看還有一個被反架著的,說:“那是葉慶榮吧,他怎麼也在兒?”

一個便衣走了過來,笑著說:“看來你們也認識他。”

“當然了,匪幫二當家,可牛逼了。”賀樸鑄有點猶豫:“你們跟他們是一夥的嗎?”

“你不是說他們是綁匪嗎,我們是警察,人民警察,沒看到他們戴著手銬嗎,我們在抓捕他們。”公安笑著說。

顧凱旋也是一笑:“我明白了,抓去喝杯茶談談心然後再放走唄,老規矩了,我懂。”

賀樸鑄也有點怕了:“要不咱們回家吧,看來大陸也不太平,有張華強呢。”

公安有任務,忙,當然不會理他們,轉身走了。

一個挑著扁擔的老伯伯說:“張華強在你們港府是龍,在我們大陸就是條蟲,要怕綁架,晚上我給你們站崗,保你們安全,怎麼樣?”

“張華強可有AK呢,AK.7.4,你們有什麼槍,說來聽聽。”顧凱旋抱起手臂,端起了架子。

然後,他就見突然之間,有挑著扁擔的,有背著筐的,還有鋤頭的,一幫皮膚黝黑,年邁的老人家對視一眼,全都笑了起來。

秦場長也笑了起來:“我們有在老山前線打的AK.7.4滿地找牙的老步.槍,行不行?”

顧凱旋撇嘴:“步.槍打得過AK,老爺爺,你怕不是在搞笑喔。”

賀樸鑄本來也想撇嘴的,頓了半天,卻是嗷的一聲。

他想起來了,阿嫂說過,這些人都是打過仗的,家裡都有槍。

小闊少爺正在懵懂年紀,最喜歡刺激的,他跳了起來:“要要要,當然要!”

來的時候是拖拉機,屁股冒黑煙的敞篷跑車,回的時候是一輛更大的超級敞篷車,牌子叫東風大卡。

這倆娃一看直接傻眼了,同時大吼:“這麼大的敞篷車,太刺激了叭 !”

倆人鑽進車廂,好家夥,這可比S600爽多了,裡麵鋪著柔軟的麥草的,可以在上麵打滾!

農場的車都這麼炫,那彆的東西呢,豈不是更炫?

不行,他們已經迫不及待去農場了。

……

再說另一邊,廣省公安廳,火車站公安分局內部。

蘇琳琅所有見過的綁匪都要認一遍,並錄口供,指認他們,然後簽字按押。

賀樸旭可不是港籍,人家是出生在美利堅的,是美籍友人。

張華強和葉慶榮在大陸綁架了一個美籍人士,試問,不斃他們斃誰?

這也是蘇琳琅在正式場合第一次見張華強。

而在大陸行綁架,又是在嚴打的84年,專案專辦,快案快辦,案子申完他們就會被公審,遊街,然後槍斃。

在公安的陪伴下,隔著審訊室的玻璃,蘇琳琅正式指證這位大悍匪頭子。

隔著玻璃,張華強狠狠盯著她,就仿佛,要用目光把她的皮給扒下來。

但過了好半天,他終是歪著嘴角發出一聲哀嚎,並流了兩行清淚。

他應該特彆想不通,他能有那麼多把AK,背後肯定有不想港府安生的人在支持。

他也覺得自己不該敗,不該這麼輕易的被抓捕,估計也不知道自己會被槍斃。

本來他以為對方會是頭六臂,卻沒想到工裝褲加一件半袖T恤,頭發盤成隻小丸子,那竟然是個看起來乳臭未乾,素麵朝天的女孩。

他哀嚎著流眼淚,恨,不甘。

但就像到了1997,大英政府再不情願,也要退出港府一樣。

也無計可施,隻能被動認輸。

他就是條狗,也是塊樂色,那怕他再想跟蘇琳琅對陣,她也不會理他的。

甚至,現在的她連一個嘲諷式的微笑都不會給他了。

在公安局配合完筆錄,高大威嚴,一手繭子的分局局長親自來送蘇琳琅,伸手跟她握手,說:“這個案子我們會專案專辦,有什麼問題的話我們電話通知你的,也感謝你為了兩地關係做出的貢獻,要叫你蘇小姐吧,蘇小姐,謝謝你!”

“記下我的手機號碼吧,我就可以隨時到。”蘇琳琅掏出了移動電話。

公安局長一看:“這是幾萬塊一支的大哥大,港府來的吧,漫遊費很高的。”

“沒關係的,電話費我交得起,我隻有一個訴求,案子辦快一點就好,越快越好。”蘇琳琅說。

……

一出公安局,蘇琳琅就看到兩個闊少了,在東風大卡裡蹦迪,扭屁股跳舞。

倆傻子,還不知道他們接下來要吃什麼苦頭呢。

秦場長迎上她,身後還有一幫子老伯伯。

但彆看他們一個個扛著鋤把背著簍,當年可都是扛槍上過戰場,要不是因傷,響應農業建設,是不會退伍的。

一幫人全眼巴巴的看著蘇琳琅。

終於,秦場長說:“閨女,昨天有個姓顧的,還有個姓季的人打來電話,都說是港商,要來咱們農場考察考察,讓給出證明,怕不是騙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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