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三刀(1 / 2)

賀樸廷蹙眉, 寒聲說:“彆看我阿妹了,看看你爹吧。”

港府有句老話,生兒不如養叉燒。

自打進了堂口, 季霆軒的眼睛就粘在蘇琳琅身上了。

經賀樸廷提醒才發現老爹臉色不對勁,慘白,透明,跟蠟似的。

當然了,被綁了幾天的人質, 先是被梁鬆紮飛鏢恐嚇, 又是被阿恭的大斧子劈中, 出血外加昏迷, 要再不送醫,季德就該去見閻王了。

季霆軒想打電話喊救護車,轉身就要拉門板, 賀樸廷厲斥:“住手。”

又指後窗:“樸旭還在, 趕緊喊他, 讓他打電話叫救護車。”

季霆軒才要走,賀樸廷又說:“要六輛救護車, 全記在你家賬上。”

季霆軒一數人頭,說:“樸廷, 古惑仔不過一幫撲街佬,沒必要救吧。”

賀樸廷咬牙:“那可都是人命, 要不是你爸,他們能躺在這兒?快叫。”

季霆軒看賀樸廷也麵色蠟黃,鬢角爆著黃豆大的汗珠,眼睛直勾勾的,上下牙在不停打顫, 覺得有點搞笑,安慰他說:“放心吧,咱阿妹能搞定的。”

賀樸廷再吼:“快滾!”

在季霆軒這種沒經驗的人看來已經萬事大吉了。

但跟著蘇琳琅平過龍虎堂的賀樸廷卻深知,事情遠沒那麼簡單。

無疑,他的PLA特工妻敢帶著他和季霆軒兩個廢物闖虎穴,是真有實力。

她也是真的善用斧,恭喜發財四路元帥,阿恭是第一個被她打的,照天靈蓋一斧子人就暈了,阿喜是第二個,斧砸前額給震暈了,但現在他人已經醒來了。

專收站街女保護費的阿發傷的最重,肉眼可見的,天靈蓋塌了,應該很難再醒,還有個阿財,梁鬆的表弟,管財務的,隻是一斧劈中肩膀,人一直醒著。

蘇琳琅的風格,賀樸廷慢慢琢磨出來了,因為她是女性,體能方麵比不過男性,她對敵就喜歡一招致敵,將人打趴,但她有個準則,不害人性命。

而想要一致招敵還不傷人性命是很難的。

所以她才刻意起了很高的吊子,打著閻王的旗號而來,對上四路元帥猶如風卷殘雲,其強大的威懾力,嚇的已經醒來的阿喜和阿財倆愣是沒敢動,在裝死。

但為了嚇唬他倆而打壞的阿發和阿恭必須馬上就醫,否則就真的要死人了。

她此刻盯著梁鬆,看似一臉風輕雲淡,但她心裡肯定特彆著急。

因為從發現移動電話沒電開始,事情的進度就被拖慢了,躺著的阿恭和阿發,以及被梁鬆劈了一斧的小馬仔再加季德,四條人命,拖的越久變數越大。

打架賀樸廷幫不了阿妹的,這輩子都不行,不過幫她善後還是可以的。

救護車能早到一分鐘就有一分鐘的好處,而從現在開始,她承諾了六爺兩分鐘,那兩分鐘已經過了,六爺應該已經在行動了,但梁鬆猶還沒有被打服。

假設六爺控製外麵需要十分鐘,蘇琳琅就隻有十分鐘的時間了。

賀樸廷分析了一下,直覺自己該是開門的那個,就忍著腿疼往後,靠到了門上。

作為一個港民,一個生在殖民統治下,生來就以為社團天生就該存在的港民,當蘇琳琅說她,或者說她所代表的PLA要剿滅社團時,賀樸廷起初並不相信。

在親自經曆了龍虎堂一事後他終於願意相信了。

但是,他也知道那有多難。

那麼,還剩下十分鐘,蘇琳琅要怎麼做,才能把一個從穿開襠.褲就在混道的社團大佬給打服,讓他相信她就是他的閻王,並站出去親自宣布解散堂口?

賀樸廷不知道,他也特彆好奇。

而那個答案,其實早就在蘇琳琅心裡了,很簡單,就兩個字:摧毀!

摧毀社團大佬的世界觀,讓他親眼看到死神,且不止一次。

她的武力梁鬆已經見識了,從飛鏢到斧子,他承認她的優秀,也不吝讚美。

但堂口大佬不是單憑武力就可以站得住腳的,還要懂謀略,會耍手腕,來陰的。

這是梁鬆的堂口,是他的主場,他怎麼可能讓一個女人打服?

他腳下是阿財,他剛才用腳試過,人已經醒了,此刻他輕輕踢了一下。

走向蘇琳琅,他手持斧刃,將斧柄遞給她:“好吧你贏了,我認輸。”

戰術斧麵開刃,柄是唯一沒有攻擊力的,柄朝蘇琳琅,她不論怎麼接,隻要梁鬆敢使壞,任何一種招式,她都可以隨時製服他,他看著確實是在投降。

但不出意外的話,就連電視電影裡的套路都會演,這就是個陷阱。

梁鬆以為蘇琳琅不懂,當然是因為他輕視女性,他以為女性不可能懂陰謀。

蘇琳琅一笑,舉雙手接斧子以示鄭重,並說:“鬆哥願賭服輸,是個君子。”

但她接斧的同時地上的阿財突然出飛鏢,梁鬆轉身撲向了交椅,轉動交椅。

原賭服輸,才怪!

這是梁鬆自己修的堂口,當然有機關,而且不止一處。

阿財的飛鏢會分蘇琳琅的心,交椅就是機關,木地板是可以開合的,一轉動蘇琳琅就會墜落,陰險如梁鬆,地下室釘的全是鋒利的鐵樁。

這還隻是其一。

就算蘇琳琅僥幸能躲開,菩薩腳下還有機關,它的底座下麵有槍,可以殺人。

要知道,梁鬆見大陸仔就殺的,李鳳嘉他也敢打,怎麼可能是君子?

一個想平他堂口的女人,他會不擇手段,殺!

……

季霆軒剛剛跟賀樸旭聊完救護車的事,一回頭就發現又打起來了。

而要說剛才的蘇琳琅是黑天鵝在跳芭蕾,這回就是在飛天了。

季霆軒看到梁鬆突然轉身,抱上了菩薩的腳。

而蘇琳琅高高躍起,一斧劈在他的肩胛上,地板自他倆的腳下轟然裂開,梁鬆抱著菩薩的腳,蘇琳琅則是墜著斧子,而斧子恰恰好,就勾在梁鬆的鎖骨上。

這種打架方式,就在荷裡活的大片上他也沒看到過。

自他生來,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梁鬆在淒聲尖叫,一直躺著裝死的阿喜和阿財全跳起來了,一個揮舞著血淋淋的肩膀在扔飛鏢,一個在扔斧子,而蘇琳琅,斧子勾著梁鬆的肩膀,一手環上他的脖子又起斧勾上菩薩的供桌。

她就像大英博物館裡陳列的,那些源自敦煌壁畫裡的飛天樂伎一樣靈巧而巧盈,儼然就是伎樂本身。

她快,梁鬆也快,兩人還得躲飛來的飛鏢斧子,同時你爭我搶。

季霆軒覺得腳下不對,一看地板,下麵全是黑森森的,磨的尖銳的鋼筋,上麵還有血跡斑斑,而在這一刻,他終於明白賀樸廷說的,社團沾不得的意思了。

他來過斧頭幫好幾回,就站在那個位置,但他從來不知道,下麵全是利刃。

直到砰一聲巨響,季霆軒才發現蘇琳琅和梁鬆是在搶同一把槍。

梁鬆的鎖骨上紮著斧子,反應就慢,槍被蘇琳琅搶到了。

她不知何時一腳勾上了菩薩身後做隔斷的簍空木架,此時是躺在菩薩的供桌上,是躺在菩薩腳下的,對準梁鬆的下巴,毫不猶豫開槍。

這一槍震到梁鬆差點仰倒,栽進他自己豎的陷阱中。

要那樣就好了,一個社團大佬死於他自己設的陷阱,才叫真報應。

但蘇琳琅拉著他的領帶將他扯回,於供桌上靈巧翻身,把梁鬆的腦袋扯壓在供桌上,她跪到菩薩腳邊,壓著梁鬆的頭就開槍,砰砰砰,連開槍。

阿喜和阿財同時撲倒,集體裝死,梁鬆也癱趴了,一動不動。

季霆軒撲通一聲坐到了地上,心說這下完了,賀樸廷的小阿妹看來是個殺人狂魔,把梁鬆給殺了,但是社團互毆打傷人沒事,殺人不行,那是要坐牢的。

不對,隻看賀樸廷那陰沉的眼神,就跟他的小阿妹在一條船上的。

那麼在場剩下的人,她會不會全部滅口?

就在季霆軒胡思亂想時蘇琳琅抬頭,說:“樸廷哥哥,先滅燈,然後把門打開。”

又對梁鬆說:“抱上賬本自己走出去,你要給陸六指下跪,跪下交賬本,你也可以不跪,我從沒殺過人,當然也不會殺你,但是……”

故意停頓秒,讓梁鬆萌生反抗的希望,她再無情的幫他熄滅。

她說:“但是我會用槍轟爛你的兩個膝蓋,幫你跪下去!”

季霆軒這時才發現梁鬆沒死,雖然渾身飆血,但他竟然還能行走。

他又明白了,剛才蘇琳琅開槍,隻是嚇唬梁鬆,並沒有擊中他。

燈滅的瞬間蘇琳琅突然起手,又扔一柄斧子,緊接著角落裡一聲慘叫。

她說到做到,每一句話,都應得上她剛來時放的狠話。

八十年代的港府,人可立錐的九龍,全球有名的繁華都市,也是有名的罪惡之城,執政者說它是原住民劣根性的體現,說它是原住民的自甘墮落,還說它是任何一個執政黨都治理不了的頑疾,是無藥可救的民族病。

季霆軒也一直這樣認為。

他認為住在九龍的就全是樂死,是撲街爛仔,他連救護車都懶得給他們叫。

他也不相信梁鬆會自願去解散堂口。

賀樸廷倒是信的,但他不知道蘇琳琅,或者說PLA會怎麼做。

直到這一刻,他們親眼所見,它發生的全過程。

梁鬆人還活著,但靈魂已經被槍斃了,斃成粉沫了。

他的肉身還在,靈魂卻已經被摧毀了。

他先掰正交椅,木地板咯吱咯吱,又被他拉了上來,然後他蹣跚著步伐,才去拿賬本,一步一步,他走的特彆慢,終於,他走到了大門口,門閂賀樸廷已經下了,拉開門,外麵是光明,是趾高氣昂的陸六指,負著雙手站在門上。

他隻帶了幾個打手,冒著被砍死的風險來了,站在了斧頭幫的門外。

當門開,要梁鬆提著斧子出來,他就完蛋了,他和他的手下就得來場惡戰。

不過有蘇琳琅在,他當然就不必操心。

梁鬆還能走,但是白襯衣上滿是鮮血,肩膀上好大一個裂口,露著白骨森森。

抱著隻被血染紅的賬本箱子,他以血腥而淒慘的方式,出門謝幕。

這於六爺是個美夢,啃了一年都沒啃下來的堂口不戰而降。

黑暗的大堂裡,蘇琳琅單膝跪地,就在菩薩腳邊。

已經是下午了,西斜的陽光投不進大堂,黯淡光影中,她仿佛菩薩腳邊的童女。

核平堂口,她緊緊盯著梁鬆,直到他緩緩屈膝,跪倒。

賀樸廷還在門邊的暗影中,緊緊盯著妻子,他看到了,當救護車的聲音響起時的眸子明顯一亮,從供桌上溜下來,她奔了過來:“樸廷哥哥,你叫的救護車?”

季霆軒趕來扶賀樸廷,笑著說:“是我,我叫的。”又說:“阿妹你……”

蘇琳琅扶過丈夫,打斷了季霆軒:“請叫我賀太太,或者蘇小姐。”

季霆軒看她扶著賀樸廷往後門走,又體貼的說:“蘇小姐還是大陸戶口,以後要申請戶籍的,今天的事傳出去,就怕對你申請戶口會造成影響,但你放心……”

他也算聰明人,知道今天的事要封口,想攬下這件事做個人情。

但他又想錯了,陸六爺都接管斧頭幫了,該怎麼往外說他難道不清楚?

而關於戶籍,蘇琳琅就沒想過要遷,她隻冷冷提醒季霆軒:“去看你爹吧。”

……

救護車穿過擁擠的人群,富人命貴,頭一個能得到治療的當然是季德。

不過恭喜發財四兄弟也活該多疼一疼。

畢竟被他們砍死的大陸仔,被他們欺負到活不下去的店鋪和站街女可不在少數。

外麵,剛剛接過權力之杖的六爺正在剿古惑仔們的斧子。

這可是皇家警署備案著的[警察禁地]的九龍。

梁鬆手下上千古惑仔,六爺現在隻有幾十號人,他必須先把斧頭幫的作案工具全部沒收,才能慢慢消化這個龐大的團夥。

看他乾的很有章法,蘇琳琅也就準備要撤了。

這一趟收獲滿滿,除了兩柄戰術斧,她還剿到了一枚特彆實用的甩刀。

就好比陸六爺曾經有顧家撐腰,直到現在,六爺的第一主子還是顧老太爺一樣,梁鬆背後肯定也有主子在給他撐腰的,至於是誰,就得從賬上來查了。

賀樸廷的膝蓋積液因為忙跑馬地的事,再加上季德被綁,一直沒顧得上去做治療,又站了大半天,兩隻膝蓋腫的像蹄膀,他們不好從前門出,就從後門出來,準備坐車直奔醫院,但一出來,就發現賀樸廷的平治S600不見了。

問保鏢才知道,剛才隔壁的孕婦肚子痛,賀樸旭送孕婦去醫院了。

季家來的車多,季家父子要乘救護車,用不到,賀平安就幫忙借了他家的。

而因為賀樸旭願意送一個臨盆的孕婦上醫院,蘇琳琅還挺感動的,晚上見了賀致寰,就特意幫他美言了幾句,說他在大陸表現特彆好,現在還是勞動模範。

也刻意把他惹得農場裡的姑娘們天天打群架的事給隱瞞了。

孫琳達做的事賀致寰永遠原諒不了的,賀樸旭認陸六爺當爹一事滿港聞名,老爺子直到現在都不好意思出去見人,對於賀樸旭就更加反感了。

他送孕婦去醫院是件好事吧,但同時,他又乾了一件大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