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講究的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裴天舒不是世家子跳過不說,林青巒卻是不折不扣的世家子。若不然當年長公主擇夫擇了那麼多人,最後也輪不到他尚主,而今竟是連修煉了數十年的儀態都不要了。
成王林峻遊實在是搞不懂他皇兄,無語凝噎問蒼天。他也是世家子的好不好,雖不及他皇兄當年的羽扇綸巾、雍容閒雅之美名,倒也是個被人稱作溫文爾雅的儒公子,如今卻差點兒跑掉了一隻鞋。
成王喘著粗氣立在一旁,聽世子小聲地給他講解前情,而後冷眼旁觀著。
這事兒不好辦,一個是皇兄唯一的妃子,一個是皇兄親封的翁主,且翁主她爹還是個有大用的,這一大一小兩個女人都要給些體麵,要倒黴的大抵會是其他人,俗稱炮灰。
這麼想著,他瞥了一眼那邊抱著皇帝的大腿哭的很歡實的賢妃,默默地往後退了兩步,還順便拉了拉世子。
本還想著把代王也拉出是非圈,一伸手拉了個空。定目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小子又站回了裴金玉的身邊,一副“妹妹生氣,我很傷心”的六魂無主表情。
成王看了他一眼,隻覺很心塞。心想著,就衝漢壽翁主這麼能叫喚的勁,也絕對不能讓她成為代王妃,太禍害耳朵了。
先且不提成王想的有點兒多還有點兒美,單隻說裴金玉,是的,她還在尖叫,主要是這畫麵太美她根本停不下來。
抱著皇帝大腿的賢妃就是想和皇帝好好告個狀,也越不過她那清晰度為百的尖叫聲,隻能默默無語兩眼淚,恨不得拿塊石頭塞住她的嘴。
這邊的裴天舒怎麼哄也哄不好女兒,轉眼一看,又看見了自己老婆紅腫的半邊臉,火氣大了,抬腳就要衝上前,把躲在皇帝背後的賢妃拎出來大卸八塊。
這也不怪他不夠理智,但凡有血性的男人,可以受的了|胯|下|之辱,卻容不得妻兒受欺淩。
可是他才一動,他女兒就捏住了他的手,一邊叫一邊捏,反正就是不撒手。
裴天舒愣怔了片刻,幡然醒悟後他的智商又回到原有的水平了,心道:我去,我女兒是人精啊。又一想,不對,這大概又是一個美麗的誤會,他女兒就是受了委屈孩子天性爆發,害怕他離開罷了。
總之不管怎麼著,想過味的裴天舒一手牽著他女兒的小手,又用另一隻手去挽他老婆,彆過臉的時候,悄悄用口型示意他老婆“哭”。
話說為母則強,楚氏光顧著操心她女兒,早就忘記了女人的眼淚是武器這回事。
經她夫君一提醒,也不用裝,光想想自己的臉得有好幾天不能見人,這委屈勁就夠大的了,那眼淚嘩啦嘩啦跟泄洪的大水似的差點兒要淹了整個霞光殿。
關鍵是人家這才叫會哭,悶不吱聲的,那眼睛就跟水管子似的流個不停,等到了傷心處在小小聲地抽噎個一下,端的是將忍悲含屈表現的淋漓儘致。
賢妃一看,不行,要敗啊,偷偷地狠狠地擰了自己一把,叫眼淚來的再狂猛一些。
一時沒防著,撒開了一隻手,皇帝腳一抽,自由了。
得了自由的皇帝決定先安撫裴金玉,總不能讓她叫抽過去吧,不忍啊。
於是,他用一隻手輕輕地捂住了裴金玉的嘴,不乏威嚴地道:“噤聲。”
裴金玉可是和他有舊仇,如今又添了樁新恨,到了嘴邊的手還想全須地回去,怎麼可能!
她小嘴一張,也不咬多,就咬他一根小手指頭。
也不用多大的勁,吃奶的勁就行。
就是這麼一使勁,她不叫了,專心致誌地咬手指頭去了。
楚氏一顫,要暈倒啊,那邊砸了賢妃的事還沒解決,這邊又咬了皇帝。女兒啊,給娘留條活路吧!
裴天舒沒她那麼緊張,卻也是陡然一驚,他女兒都把皇帝咬的直擰眉,這得有多大的仇啊!
賢妃和成王那邊已經叫喚上了,也不好乾看著,裴天舒伸手捏住了他女兒的下顎,也沒敢真用勁,就是嘴上吆喝的比較大聲:“金玉,快鬆嘴,氣瘋了也不能咬你皇伯伯啊!”
賢妃:……mD,這是陷害。
裴金玉被裴天舒那句“你皇伯伯”給惡心到了,鬆嘴的時候,恨不得吐兩口唾沫,以示自己和林青巒劃清界限的決心。就是叫的時候太長了,口乾,沒吐出來。
裴天舒和楚氏押著裴金玉謝罪,皇帝很是不以為然,直接將裴金玉提溜到他跟前,彎腰問:“可靜下心了?”
大文前長公主因為太尊貴養成了跋扈的性子,每每遇到什麼可氣的事情,壓抑不住怒火劈裡啪啦發泄一通以後,那時還是駙馬的林青巒便會問:“可靜下心了?”
裴金玉一時之間有些恍惚,可恍惚過後,就忍不住想要戰栗。十二歲便被封做上卿的林青巒,他肚子裡有多少彎彎繞繞,她從來就沒有看明白過,倒是他將她的脾性摸的透透又將她吃的死死,他對她太了解了,她不得不妨。
裴金玉眨巴眨巴眼睛,一撇嘴,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