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選在最角落內坐下,蘇晚半闔著眼,靠在貼了白色瓷磚的牆上,冰冷的觸覺從太陽穴傳來,她沒有挪開。
“這麼多人?”郭元洲看著陸陸續續進來的人快把整個大教室都占滿了,有些感歎道。
蘇晚沒有搭理他,郭元洲也沒放在心上。
各個學院的學生基本上都趕過來,教室內有點嘈雜,然而有一瞬間突然變得安靜下來。
郭元洲以為是老師來了,便抬頭朝門口看去,隨後吹了一聲口哨。
以前在高一混日子的時候,他沒少對著漂亮女生吹口哨。
蘇晚原本沒打算睜眼,隻是她聽見郭元洲吹口哨,下意識轉頭看他。
“門口那個人長得有點好看。”郭元洲衝蘇晚擠眉弄眼。
蘇晚以為是哪個學院的女生,隨意抬眼看去,才發現不是。
門口站著的人,身形修長,一件套頭米白色毛衣,眉眼乾淨,像水墨畫中走出來的人,清俊雋秀。不過微微上挑帶著濕氣的桃花眼,和過分豔的唇色,讓他帶著一股不清不楚的勾人味道。
豈止是有點好看,分明是過於好看了。
他一邊往教室內走,一邊和旁邊的女生說話,唇微微上揚著,似乎在談些有趣的事。
蘇晚雙手抱臂,微往後仰,靠在椅背上,盯著他從第一排走過。
離上課還有幾分鐘,大教室裡已經坐的滿滿當當,還剩下幾個座位,但都是一個空位,沒有兩個連座。
他和旁邊的女生站在第三排看了會,又抬眼朝後麵幾排看過來,似乎認出了什麼人,又往後排走,一直走到蘇晚前麵兩排停住,彎腰低聲和一個戴著眼鏡的女生說話。
隨後,戴眼鏡女生紅著臉把桌子上的書一收,起身去前麵的一個空位,而這排一下子空出兩個位子。
他扭頭朝落在後麵的女生溫柔笑了笑,讓她先坐進去。
大教室裡有一點安靜,不少人目光都落在這位女生身上,很漂亮的女生,長發披肩,屬於那種大多數男性喜歡的相貌。
女生兩腮泛起淺淺的紅,抱著書過去坐了下來,她對這種目光並不陌生,甚至享受,隻不過這次還是有些不同,在教室裡人的目光下,她有種眾星捧月的感覺。
兩個人坐下之後,很多人的目光也都收回,大教室又開始嘈雜起來。
一直到匡正明教授進來。
和很多人想象中的不同,這位雖然著作不少,是個名教授,但光從穿著打扮來形容,隻能說是個糟老頭子。
一身洗得快發白的過大西裝皺巴巴地掛在身上,頭發也不知道多少天沒梳過,說是雞窩都有點侮辱了雞。
然而一開口,風趣幽默,邏輯流暢,對各種曆史典籍信手拈來。
站在講台上簡直能發光。
連原本對什麼所謂文化完全不感興趣的郭元洲也聽得津津有味,早把什麼豔.情忘得一乾二淨。
蘇晚還抱著手臂,後仰靠在椅背上,看著往前兩排的人,那兩人顯然心思不在聽課上,時不時相視一笑,他間或低頭在紙上寫些什麼,從桌麵推過去,女生看過後,臉上又露出笑。
公然在課堂上打情罵俏。
蘇晚手插進口袋,摸到熟悉的試軸器,一下一下按著。
這是她專門定製的一枚樹脂青軸鑰匙扣,每按一下都會發出清脆的敲擊聲。
“……老大?”坐在旁邊的郭元洲有些驚恐扭頭看去,上次聽到她按這個,還是去年他們和國外一支隊杠上的時候。
蘇晚並不理會郭元洲,低頭拿出手機,進了學校的論壇。
台上的教授依然在講課,郭元洲很快被吸引過去,沒有關注旁邊的蘇晚在乾什麼。
封揚,二十歲,美院大一學生,擅長油畫,單身,追求者眾多……
蘇晚滑過一張又一張照片,全是封揚和不同女生,每一張他都能笑得十分深情,她盯著總結出來的那句‘追求者眾多’,又開始慢慢按了起來。
郭元洲:“……”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旁邊格外的冷。
蘇晚看不下去,‘啪’地一聲把手機反蓋在桌上。
“……多方麵原因造就人物複雜性格,而恰恰是這種內在複雜性賦予他獨特魅力,吸引從古至今的讀者去了解探究他。同學們或許會覺得這人過於浪蕩,實際……最後一排角落的那位同學不如你來談談對他的感想?”匡正明微微笑道,“對,就是剛才那位摔手機的同學。”
前排的同學們全部順著教授的手指,朝最後一排扭頭看去。
一開始郭元洲嚇一跳,以為自己又被提問,等聽到匡教授後麵一句話才鬆了一口氣,杵了杵蘇晚:“老師喊你。”
這種問題對她來說應該是小菜一碟,郭元洲心想,蘇晚還是相當厲害的,無論是代碼上還是其他方麵,他當年可是靠著蘇晚每周的補課才考上來的。
蘇晚麵無表情站起來:“浸豬籠。”
“什麼?”即便是匡正明這位不太走尋常路的教授,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這位同學的話。
大教室內已經有人低聲笑了起來,顯然比教授更先反應過來,有一個人笑,其他人也開始笑起來,匡教授也終於明白過來。
蘇晚瞥向最開始笑的人,他扭頭看著她笑,眉眼意外的乾淨純稚,似乎單純覺得好笑,過分豔的唇也輕輕勾著。
他單手杵在桌麵上,毛衣有些大了,袖子滑下來,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和周圍的人一起笑著時,微微彎起的眼睛看向她卻也沒有看她。
——像極荒山修行的狐仙,勾人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