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號著火那天,是今年的清明。
季朝舟沒來並不是因為著火,是他不在清明來墓園,總會幾日才來,也從不帶菊花,他會剪下自己種的花,擺在墓碑前。
每年最常送的花是鈴蘭,這是雲染生前一個月最喜歡種的花,她用鈴蘭調配出了染山後調。
有人都以為雲染調製出的染山有前後調,卻不知道那是染山前中調。
今最經典的染山其實不過是雲染未完成的作品。
雲染是位年輕的天才調香師,為香而生,從不用固定公式步驟,她調的是心悟。
……樣,她最後也帶著香而死。
季朝舟將手中的小蒼蘭放在墓碑前,也沒有和墓碑上的人說話,是安靜跪靠在墓碑旁。
冰冷墓碑並不能傳遞溫度,季朝舟沉默跪坐在旁邊,任由前那些暗紅血色一點一點淹沒他。
掙脫不開,也不想掙脫。
甚至這種沉溺的痛苦反而提醒他還活著。
墓園內的人來來往往,季朝舟始終未離開,近乎自虐般待在墓碑旁。
烏雲漸濃,他也未有任反應。
直到雨開始落下,大顆雨滴砸在墓碑、石板路上,季朝舟垂下的睫才微微動了動,他緩緩伸出手,雨滴砸在掌心,冰冷沉重。
……下雨了。
是大雨並未願砸在季朝舟上,初幾滴雨水落在他掌心,隨後便沒有雨滴出現,但邊石板台階卻依舊迎著滂沱雨線。
季朝舟後知後覺嗅到熟悉的清苦味道,有些遲鈍仰頭抬眸往上看去,不經意撞進程琉的睛。
沒有熟悉的笑意,是沉靜望著他。
……是她。
“下雨了。”程琉撐著黑傘,站在墓碑旁,低頭望跪坐的蒼白青年,朝他伸出手,“該回家了。”
青年微微仰著修長薄白的脖頸,尾洇開淺紅,像是瀕臨死亡的天鵝,脆弱蒼白,帶著一哀重,無限靠近深淵。
她進來之前,想過很多偶遇借口,見到他之後,說不出任借口。
最後什麼也沒解釋。
程琉沉默看季朝舟伸出的手,他掌心上落有幾滴雨水。
不他拒絕,她徑直彎腰伸手握住他那手,一把將人拉了起來。
一刹那,雨水流動濕潤在握的手心中,他們體溫交換。
黑傘隔絕周遭有聲音,似乎餘下分不清的心跳聲。
季朝舟轉頭怔怔望程琉側臉,她甚至沒有看他,是一手撐著傘,一手握著他往外走去。
後陰沉灰天,無數黑色墓碑交織著的血紅深淵,逐漸離他遠去。
程琉快速拉著季朝舟走出墓園,拉開車,推著他上車,自己繞過車頭進駕駛座。
雨徹底被隔離在外,車前窗雨水模糊了視線,看不清外麵。
季朝舟長睫垂下,輕輕顫著,目光觸及剛才被對方鬆開的手,微微一頓,不著痕跡將那手移開視線內。
程琉憑著一口氣將人拉出墓園,帶進車後,卻不知道說什麼。
車內一間寂靜無比。
她望著前窗滾落下來的雨線,心虛地摳了摳手,努力思考半晌,突然扯道:“院子裡的柚苗會不會被淹死?”
片刻後,副駕駛座上的季朝舟偏臉,掀起薄薄的皮看程琉:“……”
被瞪了!
程琉心中突然鬆了口氣,她啟動車:“我們趕緊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