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內,季朝舟又倒了一杯水,身後的程琉不出聲時,整個彆墅似乎陷入絕對安靜中。
他垂眸望著手邊的杯子,杯內水麵漣漪終於平靜下來。
季朝舟看了片刻,伸手去握玻璃杯。
身後的人忽然出聲:“你和鈴蘭很像。”
“啪——”
杯子從掌心滑落,摔在地板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沙發上的程琉下意識起身,快步走過去,將季朝舟拉開:“我去拿掃把。”
季朝舟直直望著程琉:“為什麼這麼說?”
“什麼?”程琉正看著地上的碎玻璃,聞言抬頭反應了會才明白,“哦,我覺得鈴蘭花雖然總低垂著頭,但始終掩蓋不了它純白乾淨的樣子。”
就像季朝舟,總想藏著自己,身上的光芒卻讓所有人無法忽略。
最關鍵的是,鈴蘭花香,他也很香!
不過這話,小程總隻敢在心裡想想。
季朝舟定定望著程琉許久,忽然走向客廳其中一個櫃子前,拉開中間的抽屜,從裡麵拿出一個深紅絨盒。
隨後他打開盒子,拿出裡麵的一瓶香水。
紅色香水瓶方正,由鎏金瓶蓋封口,精致華貴,又帶著如火般豔麗。
程琉不知道季朝舟要做什麼,站在原地看著他打開瓶蓋,抽出試香條,在上麵噴了幾次。
季朝舟將紅色香水瓶重新放回盒中,再放進抽屜關上。
那瓶香水很特彆。
程琉視線掃過客廳所有的櫃子,除去剛才那瓶香水,其他香水都沒有用盒子裝,全部擺在玻璃櫃內。
很快季朝舟往她這邊走來,他將試香條遞給程琉,眼底深處帶著難以分辨的執拗。
程琉下意識接過來,低頭聞了聞試香條。
她不懂香水,但聞得出來撲麵而來的濃烈,不斷擴散將周圍染上同樣的氣味,經久不散。
“好聞。”程琉認真道,這香濃烈卻不刺鼻,隨著空氣發散,味道逐漸擴開,像是置身編織的美夢中。
程琉看向季朝舟,問他:“這是什麼香?”
季朝舟沒有回答,他從她手中抽出試香條,甩了幾次,讓香水揮發。
過了會,程琉緩緩皺眉。
她覺得這香水味道不太對。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鋪天蓋地近乎永久的濃烈熾熱開始發生變化,變得苦臭,像是花盛開到極致,陡然枯萎糜爛,漸漸散發著死氣。
——難聞,且令人不適。
季朝舟緊緊握著試香條,垂眸冷淡道:“最後不加鈴蘭,它會濃烈到香氣散去。”而不是透著枯萎糜爛的死氣。
程琉愣住,不過很快清醒,她伸手掰開季朝舟手指,拿出裡麵的試香條,丟進旁邊垃圾桶內。
“我不懂香水,但不同的香料配合在一起,應該會產生不同的效果,和鈴蘭本身無關。”她認真望著季朝舟,“我心中的鈴蘭乾淨純粹。”
程琉黑色瞳仁中盛滿專注,看著他說這話時,更像是意有所指,帶著滾燙的真誠。
那一刻,這句話幾乎帶著濃墨重彩在他心口刻下。
季朝舟下意識偏開臉,避開程琉的目光,他覺得狼狽又不堪,偏偏胸腔鼓動跳得瘋狂,似乎被人用手捏住,甚至帶著一絲窒息的刺痛。
“你褲腳濕了。”程琉忽然出聲打破了滿室升騰的曖昧。
她低頭看著滿地的玻璃碎片道:“你先去換衣服,我把這裡掃掃。”
季朝舟胸腔的鼓動漸緩,收斂所有情緒,轉身回主臥,走進盥洗室。
他脫掉上衣,側邊是一麵鏡子。
鏡中人裸露在外的膚色透著病態的雪白,鎖骨直深,肩挺腰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一條又一條豎著的扭曲疤痕盤旋在左臂上。
季朝舟穿上衣服,扣到一半,之前程琉說的話在耳邊回響,指尖倏地停了下來。
那隻修長薄白,骨節分明的手緩緩往上移,最後捂住心口,清晰感受到裡麵一聲快過一聲的跳動。
……
客廳裡的程琉已經拿著掃把將所有的碎玻璃掃進垃圾桶,順便打包垃圾袋,拎著出去扔了。
回來的路上還在想,之前那股衰敗的死氣太致鬱了,聞著可以讓人不舒服一晚。
程琉抬起手,聞了聞自己身上和季朝舟身上一樣的苦咖啡氣息,才勉強緩和了不適。
她回客廳的時候,季朝舟還沒出來。
程琉坐在沙發上等了會,季朝舟才從主臥走了出來,但沒有走到客廳,隻是站在通道,那張清寒矜貴的臉神色如常:“我要睡了。”
“現在?”程琉起身,看著季朝舟道,“晚安。”
季朝舟轉身回主臥,走到房門前,忽然轉身往通道口望去,程琉並沒有準備回房睡覺。
他站了片刻,打開房門,進了主臥。
客廳內的程琉靠坐在單人沙發上,盯著茶幾上的筆記本電腦發呆,早知道不多嘴提鈴蘭了。
他在生氣?
也不太像。
小程總心中愁得很,一會覺得季朝舟有點喜歡自己,一會又覺得他可能煩自己。
最後程琉經過嚴密推理,堅定地斷定,絕對是她剛才情話技術太差,學習不到位。
今夜必須再加大情話量。
……
熬到兩點多睡的程琉,第二天不是靠生理鬨鐘醒的,她硬生生被熱醒了。
四月的天變化多端,前兩天還要穿著薄外套,今天一早突然氣溫升高,仿佛置身夏日。
程琉頂著額頭的汗猛地坐起來,她掀開被子,開始洗漱,中途看了一眼時間,5:45。
等從客房出來的時候,剛好六點。
她看著隔壁房門緊閉的主臥,特地放輕腳步聲。
時間還早,程琉溜回去裝了一袋子衣服,帶到客房放著,又出去買了兩份早餐。
等她回去,季朝舟也剛剛從一樓主臥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