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2 / 2)

他們倆應該是沒親到一起的。

不過,於童既然挑起了這個話題,必是他生病的時候,做了什麼唐突人家的舉動,讓人心裡有芥蒂了。

狄思科七拐八繞想了挺多,自我反思一番後,得出一個結論——被涮也是他活該。

*

狄思科年輕,身體底子好,這場病來得快,去得也不慢。

又休息了兩天後,除了還有些咳嗽,身體各項機能基本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自覺康複以後,他又立馬加入了歌舞團的演出隊伍。

隻不過他嗓音還有點沙,唱歌是不成的,隻能混在後勤隊伍裡做些力所能及的保障工作。

演出隊要去不同鄉村巡回演出,連演六天,而且這六天幾乎場場爆滿。

演到最後一場時,桃源縣突然湧來了好幾批記者。

有電視台的也有報社的。

狄思科以為這是歌舞團請來做宣傳的,詢問於童是否要做些準備,讓演出看起來更正規一些。

於童卻蹙眉搖頭說不用。

“咱們團每年都有慰問演出,除了讓團裡的宣傳乾事出過簡報,從沒搞過這麼大的宣傳。那些記者可能是奔著社會愛心人士來的。”

於童所言不錯,這次慰問團的規模是近幾年來最大的,不少企業家參與了進來。

做慈善這種事,有的人論心不論跡,也有人論跡不論心。

有人想趁機擴大影響力,算不上多稀奇。

隻不過,除了安排演出隊的演出,於童還答應過,替傅四海的服裝廠做好慰問工作。

當扶貧辦的工作人員詢問她是否要加入派送物資的隊伍時,她還是欣然應允了。

桃源縣貧困村的數量在全市範圍內都是排得上號的,這裡景色優美,山好水好,但是耕地少,山林多,交通不便又發展不起旅遊業。

半個縣的經濟都被困在了崎嶇的山路上。

貧困村鎮數量龐大,慰問物資卻是有限的,所以經過扶貧辦和慰問團商議後,決定將這批物資發給在冊貧困戶,以及沒有勞動能力的七十五歲以上老人。

於童這些天跑了不少貧困鄉鎮,心裡有不小的觸動,她不是企業老板,並不想在媒體跟前露麵,隻想出於本心做些真正有意義的事情。

所以,她沒選那些方便記者和采訪車進出的村子,反而選了一個最遠的,即便是腿腳最麻利的記者也不想去的觀山村。

每份慰問品裡有十斤大米、十斤白麵、五斤豆油、一斤紅糖,以及包括衛生紙、肥皂、服裝在內的生活用品。

整合下來,每份物資都能裝半麻袋。

去觀山村得穿過一片密林,不能開車隻能徒步,這麼多東西靠她一個人是絕對不成的。

等到慰問演出徹底結束後,於童便在隊裡詢

問有誰想跟她一起去慰問貧困戶。

狄思科剛被人家照顧了病號,當然要投桃報李。

當仁不讓地第一個舉起手,並幫室友老黃也報了名。

老黃剛結束演出,已經跟團裡的另幾個男演員約好,要去參觀桃源縣內的一座很有名的古刹。

一點也不想陪他給領導捧臭腳,拍馬屁。

但是陳玉嬌是於童的迷妹,在外演出時一直跟著於童,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老黃聽說後,很痛快地臨陣倒戈,放棄了禪音嫋嫋的古刹,選擇去給領導捧臭腳了。

反正他做這種自打嘴巴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大家並不在意。

觀山村有三戶符合條件的貧困戶,其中兩戶是孩子生得太多,越生越窮。

另一戶是中年失獨,此後的幾十年一直沒再生過,如今家裡隻有八十多歲的老兩口。

他們開車找到一片密林,要從這裡的小路穿過去,才能找到觀山村。

新雨初晴,日色斜照,空氣裡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鬆香味,四個人加上一位縣政府派來的向導,在一片蟬鳴濃蔭裡,走上了泥濘濕滑的小徑。

兩位女同誌空著手在前麵帶路,三個男同誌一人扛著一個麻袋走在後麵。

不過,老黃這胖子心眼兒不少,一邊呼哧帶喘地往前走,一邊找機會跟陳玉嬌搭話。

陳玉嬌長著一副聰明相,卻是個挺單純的姑娘,見他走得吃力,便伸手幫他扶著身後的麻袋,兩人聊著聊著,就落到後麵去了。

狄思科不想當電燈泡,快走幾步趕上了於童。

“你跑那麼快乾什麼?”於童揮手說,“最好一直跟老黃在一起,彆給他們製造單獨相處的機會。”

“我才不跟他們一起走呢!老黃總掐著嗓子說話惡心巴拉的,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狄思科將手臂抬起來給對方看,又問,“於隊,你不同意他倆搞對象啊?”

“倒也不是不同意,但是能避免的話,就儘量避免吧。”

兩人從外形來看完全不是一路人,陳玉嬌配老黃,那就是鮮花插進了一坨翔。

但談戀愛又不能隻看外在。

老黃無論是自身還是家庭條件都非常優秀,否則他也不會那麼囂張,在團裡橫著走不說,偶爾還敢跟她大小聲。

作為承包隊長,於童並不看好同隊演員談戀愛,能開花結果還好,一旦中途鬨崩了,兩人之間必有一個會從她手下離開。

到時候風險全轉嫁到她身上,何苦來哉!

於童一邊小聲跟他拆解其中利弊,一邊注意著腳下的路。

然而,哪怕已經十分小心了,她還是被一塊凸起的碎石絆住,冷不防便向前撲去。

狄思科走在她斜後方,發現情況不妙,本能地薅住她的襯衣下擺,將人一把拉了回來。

“於隊,你沒事吧?”

於童後怕地拍拍胸口,心有餘悸地說:“沒事,幸好你反應快,否則我就得摔泥坑裡去了。

老黃也跑過來說:“還好有你跟在於童身邊,咱於隊沒白疼你,這山路不好走,你就一直跟著她吧。”

彆來給我當電燈泡。

狄思科:“……”

可以考慮送老黃一本新華字典,督促他精確用詞了。

於童沒受什麼傷,但一隻運動鞋被絆掉了,腳上的小白襪一不小心就踩進了泥裡。

她脫下臟襪子,蹲下身去係鞋帶,狄思科就順手把襪子接過來,團吧團吧揣進了褲兜裡。

都是從小接受勤儉教育的,誰也不會因為襪子沾了泥就隨手扔了。

洗洗還能穿呢。

有驚無險的一場小插曲過後,大家再不敢掉以輕心,認真看著腳下的路,趕在午飯前,穿過重重密林,來到了觀山村。

縣政府的工作人員找上村乾部,由村乾部先將他們帶去那兩戶兒女眾多的貧困戶,送上慰問品,說些客氣話後,沒怎麼多留,就去了兩位失獨老人那裡。

相比於無處下腳的特困戶家,兩位老人的院子被拾掇得很乾淨。

農具、草垛、廚具都井然有序地排列著。

據說男主人是個老教師,八十多歲了還能幫村裡做些抄抄寫寫的工作,偶爾也去村小學教孩子們認認字。

自打獨子在三十年前的戰場上犧牲後,兩口子就守著這個院子過,他們屬於烈士家屬,政府和村裡人都多有關照。

所以,日子雖不富裕,但也平平淡淡地過下來了。

兩位老人的精神麵貌特彆好,見到於童一行人來送慰問品並不推辭,熱情地將人請進屋裡後,老太太就張羅著去院子裡抓大鵝。

要給大夥兒燉大鵝吃。

於童他們是來送慰問品的,怎麼可能吃了人家的大鵝!

但是老兩口一輩子與人為善,他們不算正經的貧困戶,卻收了這麼多米麵油,心裡過意不去,就想招待客人吃頓好的。

幾人在院子裡謙讓著,引得鄰居家的小孩跑出來,偷偷爬上牆頭眺望。

狄思科見於童的鼻尖都急得冒汗了,終於幫著解圍。

“爺爺奶奶,真不是跟您二老客氣!瞧你們把日子過得這麼好,就知道您二位不心疼一隻大鵝。但我們幾個都是歌舞團的演員,除了那個胖子,都得保持身材,真不能吃大鵝!”

胖子老黃:“……”

劉奶奶收回了抓大鵝的手,為難地問:“這都中午了,得招待你們在家吃頓午飯啊。家裡沒什麼好東西,要不我給你們炒幾個雞蛋吧?”

“雞蛋也不用炒,”狄思科笑道,“聽說咱們這盛產白薯,我們在城裡,也就冬天能吃頓烤白薯,夏天根本就吃不著這好東西。我看您灶房那邊堆了幾個白薯,您要是舍得,就勻給我們幾個吧。撕開烤脆的皮,白薯瓤被烤得香甜酥爛,這玩意兒真是百吃不厭!”

劉奶奶捂著缺牙的嘴笑:“我們這白薯多得是,你們隨便吃!走的時候再給你們背一些!”

“那成,我們

今天就在您這兒蹭飯了!”狄思科恍然記起還得征求於童意見,便扭頭問,“領導,可以在奶奶家吃飯吧?”

於童頷首,“那就麻煩爺爺奶奶了!”

烤白薯不算難,大家小時候都用家裡的灶膛烤過白薯。

女同誌負責把白薯洗乾淨。

狄思科想著要用人家老兩口的柴火,而且柴火垛那裡已經沒有多少劈好的細柴了。

於是便將後院的大柴拖過來,拾起貼牆放著的斧頭,打算幫老兩口多劈點柴火。

他家住在四合院裡,一直都是煤球和柴火混著燒的,他們兄弟幾個隔三差五就得劈點柈子,所以劈柴對他來說就是閉著眼睛也能完成的活兒。

於童將白薯收拾乾淨了,就坐在門檻上,旁觀他乾活。

不知不覺思緒就又飄到了工作上,《健美十分鐘》那邊似乎有意向從他們這支冠軍隊伍裡挑選一個領操員,男女皆可。

她還沒想好將誰推薦過去,論發展前景的話,陳玉嬌、閆麗君和狄二狗都可以。

但是狄二狗的情況特殊,實在太不穩定了。

她眼睛望著狄二狗的方向,腦海裡卻信馬由韁地想著心事。

陳玉嬌跑過來坐到她身邊,悄悄推推她的手臂說:“童姐,那小狄的病是不是還沒痊愈啊?”

“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沒見他背著麻袋走那麼遠的路都輕輕鬆鬆嘛!”

“哦,那可能是劈柴太累了!你看他,從臉到脖子都紅了!”陳玉嬌指指他背心下的胸膛,小聲說,“要不還是彆讓他乾了,你瞧連胸口都累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