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4 章(2 / 2)

曾浩田問:“你的意思是,這家鐘表企業讚助春晚了?”

“對,從84年到91年,一共讚助了七屆,”狄思科停頓片刻說,“咱們做日化的對這兩百萬的年產沒什麼概念,但是他們隻讚助了三年,就成為全國唯一一個年產過百萬的鐘表企業了。”

而且84、85年那會兒,全國的電視普及率並不高,隻有少數家庭能買得起電視看得上春晚。

像他們老狄家,到了87年才看上了電視,電視機票還是他在經貿部參加比賽獲得的獎品。

在電視普及率並不高的情況下,仍能讓這家企業的產量成為全行業第一,足可見春晚廣告的厲害了。

春晚對曾浩田來說,是個看得見摸不著的東西,他從沒想過自己廠裡的產品可以出現在春晚的舞台上。

他心裡有點興奮,背著手在辦公室裡悶頭轉了幾圈,“人家鐘表企業讚助,可以說‘XX鐘表為您報時’,咱們搞日化的,這廣告要怎麼打呢?”

狄思科也不知道日化產品要怎麼在春晚的舞台上打廣告,但他有花錢的經驗,於是很豪氣地說:“隻要錢到位,導演組會自己安排的。”

曾浩田問:“讚助春晚,大概需要多少錢?”

“至少要準備八百到一千萬吧。”

曾浩田:“……”

廠裡這兩年賺得不少,但花的也多。

牙膏和洗發水的市場需求大,他們又引進了兩條牙膏生產線,以及一條洗發水生產線。

陸續還清之前欠下的各方債務。

各項研發投入和持續的廣告宣傳,也需要大量支出。

現在讓廠裡拿出一千萬現金,還真沒那麼容易。

他沒有一口否決這個提議,但也沒當場應承,“狄廠長,你容我再想想。”

狄思科沒想著曾廠長會立馬同意,事實上,對方沒有反對就已經很讓他意外了。

像他這個年紀的領導,一般都不怎麼接受新玩法。

曾浩田最開始也想反對來著,畢竟這個突然的提議對一個去年還麵臨倒閉的日化廠來說,實在有點異想天開。

可是,他仔細想了想,廠裡的牙膏和洗發水已經在中央台打出了廣告,要是再讚助個春晚,似乎也不是多麼不可企及的事情。

“吃飯就吃飯,你又琢磨什麼呢?”陳淑蘭在飯桌上輕敲了兩下。

曾浩田跟妻子算是無話不談的,偶爾也會說說工作上的事,聞言便說:“小狄廠長說了一個提議,想要讚助明年的春節聯歡晚會,至少要花上千萬,我暫時還拿不定主意。”

“你們廠不是剛緩過一點勁兒嗎,好不容易攢下了一些家底,可彆再嘚瑟沒了。去年差點被綁走的事,你忘啦?”

想到當初老曾在病中好險沒被外地法院的人帶走,陳淑蘭至今還心有餘悸呢!

“那已經是老黃曆了,我們廠賺了錢以後就把從前的欠賬全部還清了,人家法院還抓我做什麼!”

“那可說不準,這市場經濟的變數這麼大,今年暢銷的產品,明年就可能滯銷了。誰知你們廠能紅火多久啊!”

“所以,我們才需要在電視上持續投放廣告嘛,這兩個月牙膏和洗發水的銷量比較平穩,但是日化行業,不進步就等於倒退。銷量必須一直增長,一直開拓銷路,才可能在激烈競爭中生存下來。”

陳淑蘭不愛聽這些,揮手說:“得得得,你彆給我講那套生意經了,回你們廠裡講去!官不大操的心都快趕上市長了,你可當心著點吧,彆再累出腦溢血了。”

“……”曾浩田低聲說,“我也不全是為了廠裡,到明年初,我就在日化廠乾滿三年了。”

陳淑蘭挑著土豆絲裡的蔥花,起初還沒聽懂他這句沒頭沒腦的話。

隔了快一分鐘,才回過味兒似的問:“領導要把你從日化廠調走啊?”

曾浩田搖搖頭,“沒有。”

但他就快五十了,乾滿這一屆以後,如果不能升職,那就隻能在日化廠再乾一屆,然後被平調去其他單位,或退居二線,到時候就不知會在哪裡退休了。

要是能借著讚助春晚的機會,為廠裡的產品打出名氣,提高產值,無論對廠裡還是對他本人的發展都有很大益處。

問題的關鍵就是這個廣告費太他娘的貴了!

曾浩田考慮了幾天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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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春晚的廣告招商什麼時候進行?”

“還沒聽到確切消息呢,估計得十月以後吧。”

“咱們可以讚助春晚,但是價格方麵能不能再談一談?一千萬也太多了。”

狄思科頷首:“到時候再看吧,讚助費從哪裡出,您有打算嗎?”

“十月份不是有秋季廣交會麼,之前咱們沒有拿得出手的產品,已經好幾年沒參加廣交會了。今年倒是可以去試試,先簽點外貿訂單填補讚助費的窟窿。”

就是外貿訂單的回款比較慢,到時候未必能趕得上春晚這趟快車。

曾浩田歎氣說:“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再想辦法從其他地方摳點錢。咱們折騰這麼一大圈,不知能不能乾得過人家鐘表企業。”

狄思科笑道:“三轉一響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是時候讓其他產品坐莊了。”

*

一把手和二把手合謀了讚助春晚的大計,當然不能瞞著班子裡的其他同誌,接下來的工作還需要其他人配合呢。

有人想對斥巨資在春晚打廣告的提議表示反對,但春晚的具體讚助金額還未披露,現在跳出來反對也是做無用功。

所以,廠領導班子最近都比較忙碌,開足馬力搞生產。

逸絲洗發水的產品太單一了,要想從春晚廣告中獲得最大利益,就得儘快將剛研發的兩款洗發水和兩款護發素投產,爭取在春節前正式上市。

廠子裡在大搞生產,而市裡和區裡卻會議不斷,曾浩田這陣子基本沒怎麼在單位坐班,幾乎天天在外麵開會。

有些會議他沒時間去,廠裡又必須派人出席,就要由幾個副廠長出麵。

狄思科今天來市裡參加的就是安全生產專項行動協調會。

台上的領導正在講話,狄思科就感覺自己身邊坐了一個人,側頭一看是搪瓷廠的徐廠長。

“你怎麼剛來?這會都快開完了。”

“剛從區裡過來的,”徐廠長抹了把汗說,“能趕上就不錯了。”

“今天區裡開什麼會?”日化廠和搪瓷廠是同一個區的,沒聽說區裡開會啊。

“彆提了,”徐廠長一臉晦氣地說,“我們廠被定為房改試點單位了。”

“那是好事啊,讓企業房改,區裡總得出點錢吧?”

有區裡幫忙協調,出錢出力,總比企業自己單打獨鬥強。

徐廠長揮手說:“好什麼呀!房子的話題是能輕易沾邊兒的嗎?廠裡有那麼多住房條件差和沒分到房子的職工,要是我這會兒回廠裡提出房改的話題,職工肯定立馬炸廟!”

沒人主動提這件事時,還能稀裡糊塗地混下去,一旦廠裡提起了房改話題,這就跟開閘泄洪似的,根本堵不住!

要是企業效益好還行,但是搪瓷算是夕陽產業了,一年不如一年,搪瓷廠哪有錢給職工搞房改?

狄思科向他打聽:“區裡想讓企業怎麼改啊?”

() 徐廠長掰著手指頭數:“提高公房租金,出售公房舊房,集資建新房或者合資建新房,反正就是要解決職工的住房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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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定一平米是五毛五,漲了跟沒漲一樣,要是二十米的住房,職工每個月才交11塊錢,就算再加上三塊錢的衛生費,總共也不超過15塊。改來改去都一樣,這點錢還不夠房子的維修費呢!”

搪瓷廠那點家底是蓋不起新房的,所以他們廠的房改就隻能在老房子上做文章。

狄思科聽他介紹了房改二三事,回到廠裡以後,就讓錢運旺去後勤查查日化廠自有房屋的維修和管理費用支出。

這些自有房屋基本就是職工住房了。

結果不查不要緊,一查嚇一跳。

日化廠每年能收到15萬左右的房租,但是因為房齡太高了,廠裡每年花費的維修和管理費用竟然高達60萬!

這就是廠裡賠本補貼職工啊。

而且狄思科對這60萬的支出在心裡打了一個問號,他很懷疑這60萬花費的合理性。

他將關於房改和自有房屋的資料整理好,考慮了兩天後再次找上了曾廠長。

曾浩田剛從市裡開會回來,還沒來得及吃午飯,三兩口解決了一個麵包,就問他找來有什麼事。

“咱們區最近正在幾個試點企業間搞房改,您聽說了吧?”

曾浩田頷首:“有所耳聞,幾個試點廠長的日子都不好過,職工都要鬨翻天了。”

“我這兩天查了一下咱們廠自有房屋的情況,連年入不敷出,”狄思科將自己查到的資料放在他桌麵上,“我覺得咱們廠可以主動加入房改試點的隊伍。”

曾浩田:“……”

你是太平日子過夠了嗎?非得去捅這個馬蜂窩?

“我看咱們不用像其他廠那樣給職工漲房租了,漲得那點房租根本堵不住維修和管理費用的窟窿。與其給職工漲房租,鬨得怨聲載道,不如采取自願原則,將這些老房子賣給職工個人。”

“……”

“房子歸個人所有以後,就是職工自己的房子了,職工們高興,廠裡也能省下不少麻煩。”狄思科笑吟吟地說,“最重要的是,拿到職工買房的這筆錢以後,咱們還能把春晚的讚助費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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