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4 章(1 / 2)

狄思科趕到隔壁辦公樓時,副主任潘芝花已經在了。

“潘主任,情況怎麼樣?”

“還行,就是個誤會,大家說開就好了。”

閒置辦公室的大門不上鎖,默認誰先占就是誰的。

今天早上,郝佳把鋪蓋卷放進了一個空房間便去上班了。

中午再來送東西時,卻發現自己的鋪蓋被人扔出來放在了地上,半新的棉被沾了灰。

她一氣之下衝進屋裡,把對方的鋪蓋也扔了出來。

雙方都不是省油的燈,臨近下班時就在大院裡吵了起來。

郝佳是個女同誌,同事怕她跟大男人吵架吃虧,這才跑回單位,召集人手來幫忙。

潘芝花覺得鬨事雙方屬於五八對四十,各自都存在一些問題,又正趕上下班大潮,門前圍了一群看熱鬨的人。

她本著息事寧人的原則,讓稅務局的那個叫李亮的小夥子把辦公室讓給郝佳,事情基本就可以結束了。

豈料,潘主任想當個和事佬,幫己方人員爭取利益,而對麵的小夥子卻並不買賬。

“這個房間是我先占上的,咱們默認誰先占就是誰的!”

郝佳憋了一肚子氣,不甘示弱道:“我早上去送鋪蓋的時候,裡麵除了桌椅,什麼也沒有。你用什麼占的位置?”

“我在屋裡放了一個暖瓶!”

“我還說那暖瓶是辦公室裡原有的呢!誰能確定那暖瓶是你的!”

“那我不管,反正就是我先占的,我同事都能給我作證!”小夥子把他單位同事都召喚過來作證。

麵對與他們副局長同級彆的潘芝花,這幾個人半點麵子也不給。

若是讓稅務局的副局來當這個和事佬,他們還敢這樣針鋒相對嗎?

當然是不敢的。

在場眾人都明白是怎麼回事,無非就是經合辦平時太麵了,彆的單位不把他們放在眼裡!

大家都在同一個院兒裡上班,一日三餐也在同一個鍋裡攪稀稠。

誰不知道誰啊!

經合辦是出了名的清水衙門,有能耐的早跑了。

圍觀群眾越來越多,雙方卻僵持不下,潘芝花被人下了麵子,也不想當和事佬了。

“我不跟你們幾個說,讓能管事的人出來!”

李亮狀似客氣道:“潘主任,您看,我們領導都挺忙的,今天都不在單位,哪有時間回來處理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啊?”

言外之意,也就經合辦這種清閒單位,才會為了這點小事,讓領導出麵拉偏架了。

潘芝花倏地被激出了火氣。

她是從鄉鎮走出來的女乾部,以前經常處理農村的群體性糾紛,跟人講道理時語氣溫和,肅著臉時卻不怒自威。

“既然跟你們講不通道理,那我就不講了。四號樓是我們經合辦的辦公樓,那是辦公的地方,誰允許你們住進去的?以後都不許住了,全都給我收拾鋪蓋滾

蛋!”

眾人:“……”

這女領導咋說變臉就變臉呢?

借住在四號樓裡的人全都直了眼。

這個想法正與狄思科不謀而合,於是他聲援道:“潘主任說得有道理,這四號樓是我們經合辦辦公的地方。為了減少類似糾紛,以後誰都彆住了。”

剛剛還氣焰很盛的李亮,局促地問:“請問您是?”

“我是經合辦的主任狄思科,平時就愛管閒事,最愛處理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了。”

眾人:“……”

經合辦這位新主任真是骨骼清奇。

正在此時,周健將左手端著一碗漿糊,右手拿著通知單,從辦公樓裡匆匆跑了出來。

像護崽的老母雞一般,將鐵塔似的身軀擋在狄主任和潘主任前麵。

他把那張通知往眾人麵前一亮,高聲道:“鑒於你們今天的表現,經合辦決定,即日起收回這棟辦公樓的使用權,不再外借給任何單位和個人使用。請住在宿舍裡的所有人,在三天之內搬離四號辦公樓!”

然後就刷了點漿糊,將通知“啪”一下粘在了四號樓的牆上。

圍觀人群裡也有經合辦的人,大家立即啪啪鼓掌。

經合辦沒啥工作,每天踩點上下班,幾乎沒有加班的情況,自然用不著在單位裡找個臨時歇腳的宿舍。

可是稅務局借用他們的場地,還總是用鼻孔看人,這就很讓人不爽了。

他們經合辦的領導終於硬氣了一回!

狄思科感慨:“潘主任,咱們單位要是立不起來,同誌們在外麵都要遭人欺負呀!”

潘芝花微微點頭,卻沒再說什麼。

她被調來經合辦半年時間,比狄思科更了解單位的情況,改變現狀不是那麼容易的。

*

經合辦把催搬的通知貼了出去,也給稅務局的辦公室發了函。

狄思科隻等著對方的領導上門了。

第三天的時候,那邊派來了一個陳副局,還把那位跟郝佳發生爭執的李亮帶來了。

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讓李亮給經合辦的同誌賠個不是,事情就這麼算了吧。

雙方都消消氣,讓稅務局的同誌繼續在四號樓借住一段時間。

狄思科沒為難人家領導,客氣地讓人上了茶,看向低著頭的李亮。

“李亮同誌,我隻想問問,你當時為什麼要把郝佳的鋪蓋卷扔在地上?就不能放在屋子裡等她回來商量?或是在地上墊個報紙?你當時是怎麼想的呢?”

陳副局也擰眉轉向李亮,要不是他把人家女同誌的鋪蓋扔到水泥地上,也不會有後來的麻煩。

李亮支支吾吾地給不出正當理由。

他那天就是被工作鬨得心氣不順,本來想中午回宿舍午休一下呢,進門後卻發現了一床陌生鋪蓋。他當時沒多想,腦子一熱就那麼乾了。

狄思科心平氣和道:“大家都在一個院兒裡辦公,總要相互幫助扶

持的。考慮到稅務戰線上的同誌工作辛苦,

我們的辦公樓被稅務局當成集體宿舍一年多,

誰也沒說什麼反對的話。”

陳副局:“經合辦的好,我們都記在心裡呢!”

“陳局,光記在心裡沒用呀!”狄思科嚴肅道,“這件事在我們單位內部引起了很強烈的反響。我們把場地免費借給稅務局使用,但你們不能占用完場地,還要欺負我們的人吧?我還從沒見過,去彆人家裡吃完飯還砸鍋砸碗的!咱稅務局的同誌怎麼會是這種覺悟和素質呢?”

陳副局承認是己方人員辦事不地道,但是若說這件事在經合辦內部產生了什麼強烈反響,就是純屬扯淡了。

經合辦的那幫子人今天中午還對著食堂飯菜挑肥揀瘦呢。

李亮誠懇道歉說:“狄主任,那天是我一時衝動,辦錯了事,這件事是我一個人的錯誤,跟其他同誌沒關係,我可以從四號樓搬出來,但能不能讓其他同事繼續住那棟樓啊?”

他這兩天都快被同事們埋怨死了。

狄思科抿了口茶,麵上露出些許為難,“兩個年輕人當時都有些衝動,我們經合辦後來也單獨批評了郝佳同誌。而且趁此機會在單位裡立了個規矩,以後凡是要借住單位辦公室的同誌,都要給單位交一筆折舊費,郝佳家裡有事需要住在單位,已經交了半個月的費用了。”

我們自己單位的同誌借住在辦公室裡都要交錢,總不能讓外人免費使用吧?

稅務局的福利不錯,但是福利再好,也不可能出錢給乾部職工租房啊。

單位的福利分房早就落實下去了,想睡覺回家睡去!

陳副局打定了主意不會出這份錢,但還是詢問了折舊費的金額。

“我們自己單位的同誌,每間辦公室每月交200元。”

陳副局:“……”

算了吧。

稅務局隻在每月月底的兩三天忙一些,其他時間隻要沒有特殊事情,並不需要加班。

讓局裡每月拿出兩三千塊租房,還不如讓他們在各自的辦公室裡湊合一宿呢。

經合辦明擺著不想讓他們占這個便宜了,陳副局也不願為了這點事多費唇舌。

他倒是要看看,經合辦把那麼大的一棟樓閒置著,能孵出什麼蛋來!

狄思科當然不能讓一棟樓閒著孵蛋啦!

既然稅務局不肯租,那就租給彆人。

親自送陳副局出門後,狄思科就去跟胡青鬆和潘芝花商量,隔壁那棟樓的出租事宜。

讓單位裡有些額外收入自然是好的,潘芝花當即表示讚成。

胡青鬆原則上支持,可是他在這院兒裡待得時間長,也摸清了鄰居們的脾性。

“去年四號樓剛被隔壁占用當宿舍的時候,咱們也想過將人清走,對外招租。不過,隔壁那位辦事向來霸道,他們占不到便宜的事,也不會讓咱們占便宜的。咱前腳把辦公室出租了,他後腳就能把這件事捅到區裡去。”

狄思科無所謂道:“捅就

捅唄,

那棟樓本來就是咱們的,

咱們愛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用不著他多管閒事!咱先把辦公樓租出去,給大家發點中秋福利再說,要是真的被誰捅了上去,責任由我擔著!”

誰不想過點有油水的日子啊!

既然天塌了有高個子頂著,那大家就可以放開手腳大乾一場了。

事情甚至不用三個主任插手,辦公室主任羅雯就把事情辦得妥妥的。

他們這一片緊鄰區政府,算是全區的中心位置,辦公樓招租的告示剛張貼出去兩三天,就有好幾人上門求租了。

羅雯挑來選去,選了一個辦高考輔導班的私營老板。

二層樓總共有十三間辦公室和會議室,以八千塊的價格整體出租。

押一付三,先簽一年的合同。

經合辦一下子就進賬三萬二,這可比租宿舍劃算多了!

全體成員都轟動了。

乾了這麼多年,他們終於能見到點油水了!

“今年的中秋過節費是不是可以多發點呀?”胡青鬆很快就對這筆錢有了安排,“給大家每人發五百過節費怎麼樣?”

潘芝花本能地蹙眉。

單位裡剛有點錢,就有人跳出來禍禍了。

“胡主任,你可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潘芝花不客氣道,“咱們經合辦三十多號人,每人發五百,就得拿出去將近兩萬塊。三個月的租金一下子就沒了。”

他們現在隻有一棟小樓能收租,大手大腳地把這筆錢花完,可就沒有其他收入來源了。

胡青鬆被頂了,也不高興道:“大家平時的日子過得清苦,過節的時候多發點福利怎麼了?”

錢剛到手,兩個副主任就險些嗆嗆起來。

狄思科趕緊說:“二位說的都有道理,要不這樣吧,咱過節費先發三百,另外再采購一些水果月餅豆油之類的發給大家。頭一次收房租,先讓同誌們一起開心開心,以後收上來的租金,咱再省著點花。”

*

中秋福利的事便這樣定了下來。

過節福利還沒發,樓裡就蠢蠢欲動了,經常有人去羅雯那邊建言獻策,辦公室務必要采購一些大家用得上的東西啊。

狄思科的心思早就不在過節福利上了,他這段時間看了不少內部資料,天氣好的時候還帶著周健將一起出門調研。

希望能儘快給經合辦挖掘幾個靠譜的項目。

這天他去一家外企調研結束就直接下班回家了,剛進門就瞧見她家狄嘀嘀嗷嗷叫著撲了過來。

腦袋上還插了兩根筷子。

“你這是什麼造型啊?”狄思科伸手就想把那兩根筷子拔了。

狄嘀嘀“嗷”一聲就跑了,緊接著,弟弟戴著一頂紅絨球毛線帽子追了過來。

口中喊著“大娘大娘!”

狄思科:“……”

你倆這是弄啥嘞?

狄思科望向笑岔氣的媳婦,“他倆乾嘛呢?”

於童被倆孩子逗得肚子痛,停了好半晌才說:“扮演白娘子和許仙呢!”

“誰是許仙啊?”

“你沒看到後腦勺的紅球球嗎?咱兒子是許仙!”

“……”狄思科嘖道,“許仙為啥管白娘子叫大娘啊?”

不是該叫“娘子”嗎?

聞言,於童又哈哈笑得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