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9 章(2 / 2)

狄思科在她這裡向來存不住事兒,要是記憶力允許,恨不得把自己嬰兒時期的事情也交代給她。

形容得文雅一點,就是守不住秘密。

說得糙一點,就是一個屁也存不住。

二狗子這回能忍這麼長時間,還真讓她刮目相看了。

她傍晚背著挎包回家時,二狗子正趴在地上做俯臥撐。

狄嘀嘀躺在爸爸背上,跟著上下起伏。

狄嘀嗒則蹲在旁邊幫忙計數,已經數到42了。

於童在一旁欣賞了一會兒,看著他額頭的汗珠子順著下顎滴到地板上。

等兒子數到51的時候,她才冷不丁地問:“李續那事是不是你乾的?”

“什麼事?”狄思科喘著粗氣問。

“你難道不應該問李續是誰麼?”

狄思科從善如流道:“啊,李續是誰啊?”

“你少給我裝蒜!”於童抬腳壓住他的屁股。

狄思科順勢趴在地上不起來了,抖了抖肩膀,對身上的秤砣說:“哆哆它大姨,你自己下去吧,爸爸快累死了。”

於童腳下加了些力道,“彆打岔,趕緊交代!”

“我交代什麼啊?”狄思科作出投降的姿勢。

“李續那邊是怎麼回事?他公司不可能無緣無故被查吧?”

“那個啊,你先讓我起來再說。”感到屁股上輕鬆了,狄思科從地上爬起來,活動著四肢說,“也沒什麼啊,就稅務例行檢查,他公司要是依法納稅,自然沒問題。”

但保健品行業的淨利潤高,做假賬,虛開發票的企業不在少數。

隻要稅務去查,基本都能揪出點問題。

於童打量著他的表情,像要重新認識他似的說:“你挺能忍啊,早就知道有李續這號人了,怎麼不問我?”

狄思科很冷靜地說:“我媳婦這麼優秀,有人想挖我牆角是很正常的,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不過,他自作多情,明知你已經結婚了,還給有夫之婦送花,被明確拒絕以後仍然繼續送,純粹就是不要臉。這事跟你又沒關係,我問你不是給你添堵麼!冤有頭債有主,禍根在那個李續身上!”

於童內心對二狗子的表態很滿意,又有點擔心地說:“李續還是有些背景的,你這麼整他,沒關係麼?”

狄思科不以為意道:“他能在你們那個劇組投資,估摸著也是找了些拐彎抹角的關係。他家最厲害的那個早八百年就退休了,他爸跟我同級,有個堂伯倒是挺厲害的,但是混到那個位置上的人,總會有些心胸和格局的。偷稅漏稅放在哪裡都不占理,不收拾他就不錯了!”

他在媳婦的手上拍了拍說:“你放心吧,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他在北京吃得開,去了南方照樣得盤著。否則他為什麼巴巴地跑回北京投資,卻不在廣東投資影視行業?那邊的娛樂產業可比北京發達多了!”

於童嘀咕道:“其實,我不經常去劇組,跟他不怎麼能碰得上麵。”

“你不想去是一回事,想去卻不能去是另外一回事。”狄思科自有一番道理,“劇組那邊那麼多工作,你不能總避開他吧?這回好了,讓他先在廣東呆一陣子,你想去劇組就隨便去。等他回來以後也不用怕,出了偷稅漏稅這一茬,他不敢太高調。”

“廣東那邊你也不熟吧?你找誰辦的這事?你同學麼?”

於童記得二狗子班裡有個同學在省商業廳工作。

“不是,”狄思科覺得這事告訴媳婦也沒什麼,但他還是坦蕩蕩地提條件,“你想知道啊?那得看你表現了!”

於童:“愛說不說!”

*

於總心情不錯,還是好好表現了一番的,不過,她當晚忘了追問答案。

翌日早上,狄思科準備出門上班時,她才迷迷糊糊地抱著被子坐起來,眯縫著眼睛問:“是不是那個駐穗辦的張主任?”

狄思科被她這副樣子逗得一樂,在她頭上揉了揉說:“還惦記呢?”

“到底是不是?”

“嗯(),

?[((),

這事不是老張出麵辦的。查不到咱頭上,當然了,查到了我也不怕!”

他可不能由著人撬牆角。

“果然!”於童憑本事自己猜到了答案,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重新躺回床上秒睡。

依法納稅,人人有責。

狄思科覺得自己辦了一件懲惡揚善的大好事,一整天的心情都陽光明媚。

中午在食堂吃飯的時候,他還樂嗬嗬地跟附近的職工們說:“今天是總經理接待日,下午兩點開始接待大家,有困難有建議的職工,都可以去我辦公室聊聊啊!”

有職工笑嘻嘻地問:“狄總,您怎麼接待大家啊?什麼事都可以跟您說嘛?”

“好茶好水的接待唄!隻要是跟公司有關的,都可以來聊聊。”狄思科玩笑道,“大家幫我宣傳宣傳啊,今天是第一個總經理接待日,得來個開門紅才行。要是一個都不來,那我可太沒麵子了!”

每周二的總經理接待日,是他最近剛定下的。

主要就是給基層職工一個跟領導麵對麵的機會。

有些緊急事項不需要層層上報,直接來他這裡彙報即可。

狄思科下午回到辦公室就將大門打開,等著職工們上門了。

下午兩點,最先到來的是一個車間女工,四十多歲的年紀。

坐在沙發上時,不停地搓手指,看起來十分局促。

“狄總,我過來不光是為了我自己,我也是受大家委托的。”

狄思科將茶杯往前推了推,沒問大家都包括哪些人,很和氣地說:“那你就說說具體情況吧。”

“咱們廠醫院的醫療水平有限,像那抽血化驗之類的,在廠醫院做一做還行。但手術什麼的,我們可真是信不過廠裡的大夫,咱能不能把醫療條件放寬啊?”

狄思科上任以後就一直忙著產品銷售,還真沒怎麼關注醫療問題。

“咱們公司的醫院還能做手術嗎?”

“能,但我們都不敢讓廠醫院的大夫做。”女人心有餘悸似的說,“在身上動刀子的事,大家隻信任大醫院,但咱們騰飛廠的要求是,能在廠醫院解決的,在廠醫院看,廠醫院處理不了的,才能去外麵的醫院看,報銷比例也會降低。”

以前廠醫院不能做手術,也就沒有這方麵的矛盾,全都轉去大醫院做。

可是這兩年廠醫院的院長還挺上進的,搞得廠醫院也能做一些小手術了。

職工們對廠醫院的水平實在不怎麼放心。

狄思科沉吟許久才說:“大家先彆著急,頂多再等上一個月吧。現在市裡正準備在城鎮企業職工間實行大病醫療費社會統籌。咱們公司肯定也會加入進去,醫療相關問題,咱們到時候一起解決。”

“那太好了,一個月而已,大家都等得起!”

領導肯給個準話就行!

問題有了解決的希望,女職工歡天喜地地離開了。

大門繼

() 續敞開,狄思科又接待了兩位車間主任和一位食堂采購。

之後就再沒人登門了。

他等到了五點半,正準備關門下班時,周健將卻帶進來一位老師傅。

狄思科認識他,公司裡的一名老工程師,之前在錄音機車間,現在好像還處於半停工狀態。

“劉師傅請坐。”

劉師傅驚訝地問:“狄總認識我?”

“認識啊,我聽說您帶著兩個徒弟開了一個維修社。”

劉師傅不好意思道:“廠裡暫時用不上我們,總閒著沒意思,我就臨時開了一個維修社。公司要是不允許開,那我就不開了。”

狄思科無所謂道:“公司在錄音機業務上發展比較遲滯,技術人員如果能自己找到練手的機會也不錯。您先說說自己的情況吧,有什麼事需要公司解決嗎?”

總經理對維修社的態度,讓劉師傅放了心,原本還拿不定的主意,這會兒也堅定了。

他向緊閉的大門上望了一眼,身體前傾,聲音低低地說:“狄總,我懷疑傳呼機車間裡,有人偷芯片!”

狄思科心裡驀地咯噔了一下。

“劉師傅,您有什麼依據嗎?”

“我那個維修社,什麼都修,除了錄音機,也修傳呼機和移動電話。最近有兩個年輕人拿了好多散件來,讓我幫他們組裝傳呼機。外殼和大多數元件都不是咱們廠的,但那集成電路芯片我認識,就是咱們廠使用的那種。”

“現在全北京隻有咱們一家生產傳呼機,老外的品牌都用他們自己的芯片,隻有咱們的芯片是從南韓進口的,我一看就知道那是咱們廠的!”

狄思科問:“這種芯片大概有多少?他們從什麼時候開始找您組裝的?”

“得有幾十個了吧,從半個月前開始的,零零星星來了三四次。”

其實是有人拿著東西找到了他的兩個徒弟,大家都是年輕人,想趁機乾一票大的,賺點外快。

不過他那倆徒弟都不是膽大的人,偷偷將事情告訴了他。

他們本來不想管閒事的,能找到他們維修社的人,基本都知道他們是騰飛廠的工程師。

但廠裡丟了那麼多芯片,早晚會被人發現的。

萬一找到他們這裡來,他們師徒三個可太冤枉了。

而且現在公司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劉師傅這樣的老人兒不想縱著那些蛀蟲,把公司蛀空了。

狄思科詢問了一些細節,就跟劉師傅握手說:“劉師傅,這事我知道了,公司會立即對相關車間進行排查的。我這邊會替您保密的,您一切如常即可。”

劉師傅隻覺渾身輕鬆,心裡的包袱總算是卸下去了。

*

送走劉師傅,狄思科也提著包下班了。

回家的一路上都在琢磨那芯片到底是在車間丟的,還是在倉庫丟的。

到家以後也一直心不在焉地尋思這件事。

“狄嘀嘀,你跟弟弟乾嘛呢?”

郭美鳳和於童都去劇組了,家裡隻有狄思科和二舅媽管著倆小孩。

一旦家裡靜悄悄的,沒了動靜,必然是兩個小屁孩在搞事情了。

他推門走進琴房,發現倆小孩都沒在裡麵練琴。

又回了他們兩口子的房間,一進門就瞧見那姐弟倆圍在於童的梳妝台前鼓搗什麼。

“你倆乾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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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爸爸彆吵,我都畫歪了!”狄嘀嗒用手去抹姐姐臉上的口紅,結果越抹越臟。

狄嘀嘀還全無所覺,頂著弟弟給她畫的黑眼皮,臭美道:“媽媽說,我去錄歌的時候可以打扮一下,弄個好看的造型!”

“所以,你就自己化妝了?”

“弟弟幫我畫的,他畫畫好看!”

狄思科:“……”

你自己看看你那張大花臉,好看嗎?

算了,先帶他們去處理一下吧。

把兩個小孩弄去洗手間,讓他們自己洗手洗臉。

他則獨自返回房間,收拾梳妝台上的一片狼藉。

口紅斷了一半,眼影和粉餅也被弄得稀碎。

狄思科覺得,等他媳婦回來以後,這倆孩子的屁股蛋子恐怕不保。

正如此想著,房門再次被推開,於童提著兩袋東西走了進來。

發現他的站位和手上的化妝品後,於童立馬橫眉立目,隻覺血壓噌噌往上竄。

“二狗子!”

“我要是說,這是你兒子乾的,你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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