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4 章(1 / 2)

傍晚時分,天空又紅又暗,王錚安的汽車駛入庭院時,正好與三輛駛離的轎車錯身而過。

夕陽的餘暉映在車玻璃上,讓他沒能第一時間認出車主的身份。

因此,從車上下來,見到站在門廊裡的何文漪時,他隨口便問:“剛才離開的是陳太她們嗎?”

何文漪神思不屬地點點頭。

王錚安抬腕掃一眼手表問:“這麼早就散場了?”

他長期在內地出差,孩子們也各有各的生活,何文漪已經把她家變成了闊太們打麻雀的聚集地。

艾莉每月都會回港陪伴母親,據她透露,這群闊太的娛樂活動經常通宵。

今天不到六點就散了場,顯然並不尋常。

何文漪沒心思與他談論自己的牌友,視線在他臉上遊弋幾秒,試探著問:“你怎麼突然回來了?是接到消息了嗎?”

“什麼消息?”王錚安一邊進門,一邊漫不經心地說,“我回來辦事的。”

“你大伯過身了。”何文漪隨他一起進門,試圖從他臉上找到破綻,“你不是聽到消息才回來的嗎?”

“不是,”乍然聽到這種勁爆新聞,王錚安也隻是意外地挑挑眉,用沒什麼起伏的聲調說,“我又不是他的孝子賢孫,著急趕回來做什麼?”

聞言,客廳裡正在收拾殘局的傭人們都默默垂頭,加快了手上的動作,除了杯碟相碰的脆響,隻隱約能聽到麻將機自動洗牌的聲音。

儘管不是孝子賢孫,但王錚安還是問了句:“人什麼時候死的?怎麼死的?我記得他的健康狀況好像還不錯。”

“兩小時前,車禍,你回來之前我剛接到報喪電話。”

正是因為這通報喪電話,今天的牌局早早散了。

王錚安冷淡地點點頭,就沒了下文。

他挽起袖子走向餐廳,一下午沒進食,他已經有點餓了。

何文漪拉開餐椅,坐在他正對麵,見他慢條斯理地吃晚餐,想要質問的話一時有些說不出口。

王錚安客氣地問:“要一起用一些麼?”

何文漪咽了下口水,違心搖頭。

她已經到了連呼吸空氣都會發胖的年紀,早就戒掉了晚餐。

強行將視線從麵前的菜肴上移開,等到傭人全部離開後,她才壓低聲音,迫不及待地問:“你大伯的車禍,不是你乾的吧?”

不能怪她多想。

王家老爺子下午出車禍走了,兩個月沒回家的王錚安傍晚就回來了。

未免太巧了些。

王錚安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扯了扯唇角問:“你怎麼會這麼想?他死了對我有什麼好處?”

何文漪暗道,經濟上未必有好處,但精神上可能會有吧。

“真的不是你?”

王家大伯早已年逾古稀,平日裡甚少出門。

今天難得出行,就遭遇了車禍,與司機一起當場死亡。

更重要的是,肇事車輛逃逸了。

當家人一死,王家所有人都隻關心遺產分配,除了警方,沒人在乎肇事車輛和司機。

王錚安隻說:“我不喜歡用這麼極端的方式解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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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錚安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說:“我還有事,最近要出差一趟。”

“你不出席葬禮?”何文漪抬頭望向他,“人死如燈滅,這是最後一次了,就當是做做樣子。”

“他活著的時候我都沒做過樣子,死了做樣子給誰看?媒體嗎?”王錚安放下餐巾,起身離開餐廳,想起什麼問,“宗興知道消息了吧?現在在哪裡?”

“王家那邊亂了套,他被喊去王家幫忙了。”

“你想讓宗興爭王家的遺產?”

“沒有,王家那點東西,還有什麼好爭的?”

“他現在姓何,是何家的長子嫡孫,這時候跑去王家,以後想撕也撕不開了。”

何文漪麵上明顯一愣,喃喃道:“消息太突然,一時沒考慮那麼多,我想著畢竟祖孫一場,讓他去送最後一程也好。”

聞言,王錚安隻是微微頷首,沒再多說什麼。

而何文漪卻被他那番話鬨得心神不寧,追上去問:“你覺得不該讓宗興去王家嗎?”

“沒什麼該不該,看孩子自己的意思吧,像你說的,畢竟祖孫一場,他活著的時候對宗興不錯。但你要勸宗興掌握好分寸,他馬上就是何家的當家人,一舉一動會被人放大解讀。這孩子從小就心軟,小時候又在他爺爺身邊待了幾年,在他心裡,王家那些人都是他的同宗血親……”

要是用何家的資源去填補王家,王家大伯的謀劃就算是成功了,這不是王錚安想要看到的。

在這方麵何文漪與王錚安從來都是一致的,她立即恨聲道:“宗興要是不姓何,他能對宗興掏心掏肺地好?王家的孫子那麼多,怎麼不見他對其他孫子掏心掏肺呢?”

見她有所警覺,王錚安便不再贅言了,轉而說:“你準備一下,咱們這兩天把離婚手續辦了吧。”

“怎麼突然要離婚?”

離婚的事情雙方早就達成了共識,何文漪雖然早有準備,可是對他在此時提離婚還是有些疑惑。

“宗興宗盛這兩

() 年都表現不錯,已經能獨當一麵了,”

王錚安狀似玩笑地說,“時機到了,我當然要放權讓位,彆讓孩子怨我。”

“他倆能行嗎,要不再等等吧?”

早在當年分割財產時,王錚安就提出過離婚,不過那時她的兩個兒L子還太年輕,能力也遠不如王錚安,無論是她還是其他董事,都不支持年輕人上位。

為了穩定股價,也為了給兒L子更多的成長時間,何文漪跟王錚安商量,先分割財產,晚兩年再正式簽字離婚。

兩人當了這麼多年的夫妻,雖說沒什麼感情,但何文漪自認對他還是有些了解的。

王錚安這兩年一直在內地活動,必然是內地市場有利可圖。

可他常年不在港島,也是有意將集團工作慢慢交接給宗興和宗盛的。

他現在的心思已經不在港島了。

“你是不是找到你那個初戀了?”何文漪望向他的目光仿若洞悉一切。

王錚安這幾年一直在找人,她也是有所耳聞的。

“還沒有。不過,萬一哪天真的找到了,我這個已婚的身份,確實不好跟她見麵。”

“既然還沒找到,你那麼著急做什麼?”

王錚安疲憊地揉揉額角,“咱們不離婚,我就一直占著董事局主席的位置。何家的繼承人總是懸而不決,對孩子們沒什麼好處。早點定下來,早點有個結果,他們也就都安心了。現在死的還隻是我大伯,誰知以後會變成什麼樣?”

何文漪臉色一白,心底隱秘的不安被無限放大,她顫聲問:“你什麼意思?”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交會又錯開,彼此都沒再說話。

王錚安並不打算在離婚的事情上節外生枝,便耐心寬慰道:“宗興宗盛的年紀都不小了,也都當了父親,我在他們這個年紀的時候,早就頂起了家業,你彆總將他們當成小孩子看待,該放手就要放手。”

其實,在他心裡,這兩個孩子的能力都不足以頂起何家家業。

一個優柔寡斷耳根子軟,另一個心狠手辣眼皮子淺。

都是守成有餘,開拓不足的。

若是一路順風順水還好,一旦遇上風浪,何家這偌大家業能否保得住很難說。

而現在是什麼時期?

何氏看似發展前景一片大好,諸多行業都有所涉足,可是外部政治環境卻即將迎來巨大改變。

等到港英統治徹底結束,港島回歸祖國,何氏將何去何從?

但何宗興和何宗盛目光隻看得到何家家產,這兩年明裡暗裡沒少窩裡鬥。

儘管王錚安回港島的時間不多,可是該知道的都有人向他彙報。

老大有親爺爺幫著謀劃,一直壓著老二一頭,董事局裡最近有了支持老大接班的聲音。

所以,剛聽說大伯車禍去世的消息,王錚安第一反應跟何文漪一樣,這場車禍絕非意外。

隻不過,他第一時間就鎖定了懷疑對象——何宗盛。

何宗盛

有動機也有能力這麼乾。

王錚安覺得,自己評價何宗盛眼皮子淺,並沒冤枉了他。

明明他也是姓何的,即使不能繼承全部家業,何文漪也不會虧待了他。

可這人非得跟混社團的左傑牽扯不清,一門兒L心思走到黑。

以內地的掃黑力度,一旦港島正式回歸,那些非法社團組織,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掃光。

屆時他還能從左傑那裡得到什麼?

若是放在以前,看在這些年的情分上,王錚安會找機會提點對方兩句。

然而,他這人胸襟有限,當年何宗盛鬨出的那場槍擊案他一直記著。

他做不到以德報怨。

何宗盛想一條路走到黑,那就由著他去吧。

何文漪並不知道他對自己兩個兒L子的評價,隻在心裡快速盤算,現在簽字離婚是否合適。

財產早就分割清楚了,她占了大頭,在這方麵沒什麼糾葛。

唯一讓她擔心的是,王錚安卸任董事局主席,會讓股價產生動蕩。

說白了,她並不懂生意上的事,但她要保證自己的股權能拿到大筆分紅。

王錚安選擇的這個離婚時機,其實還不錯。

最近港島的新聞不少,好幾個富豪的家裡都出了事,他們和平分手,渾水摸魚公開離婚的消息,未必會引起多大動蕩。

而且王家族長剛過身,他們就宣布離婚,算是從明麵上將何王兩家的聯姻終止了。

無論王錚安跟他大伯的真實關係如何,外人一直將他們看做是一個家族的。

如今,兩家鬨掰了,也能趁機幫宗興把王家那些親戚撕扯開。

親爺爺、堂叔兼養父,全都離開了,宗興跟王家那邊也就沒了羈絆。

何文漪權衡再三後,第二天上午就跟王錚安說:“既然你想離婚,那就離吧,律師準備好就可以簽字。”

王錚安在心裡鬆了口氣。

要不是有大伯去世這個契機,何文漪還真未必會痛快簽字。

何文漪跟他沒什麼感情,但她對孩子和錢的感情是真的。

王錚安心想,他那位好大伯,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律師、公關和財務顧問早就準備好了,兩人當天下午就正式簽了字。

簽了字以後,這對前夫妻和平握手,王錚安說:“恭喜了。”

“是我應該恭喜你才對吧?”何文漪心裡還有些不是滋味。

要說賺錢,還是王錚安更厲害。

“阿斌是這些年跟著你最久的一個,這回你離了婚,可以光明正大地跟他同進同出了。即使想再結個婚,也沒人阻止你。”

離婚以後,王錚安一身輕鬆,還有心思開前妻的玩笑。

何文漪語帶不屑:“我不會跟花我錢的男人結婚。”

除非那人能為她賺錢。

王錚安隻是笑了笑,“我留在家裡的東西不多,過兩天會讓助理過去整理的。”

何文漪嗯了一聲。

對方在港還有好幾處房產,並不需要她操心。

不過,她還是不放心地叮囑說:“宗興和宗盛還年輕,他們要是哪裡做得不妥,你可得幫忙看著點。”

“這個你放心,我和艾莉手上還有嘉盛的股票,看在錢的麵子上,我也會關注嘉盛發展的。”

聽他將話說得這般功利,何文漪反而能放心了。

他們本來就是聯姻夫妻,並沒什麼感情,要是用感情作為牽絆,未免太過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