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距離與丁經明照麵後,狄思科很快就意識到,他們恐怕鬨了一個大烏龍。
“這是我哥,你敬什麼禮啊!”狄思慧也沒想到男朋友會鬨這一出,對五哥解釋,“哥,他頭一回來咱家,可能有點緊張。”
“毛腳女婿第一回上門都這樣。”狄思科笑問,“小丁以前是軍人嗎?”
丁經明再次立正站好,這回不喊首長了,紅著臉點點頭說:“五哥,我在區分局經偵支隊工作。”
“原來是人民警察啊,挺好的。”狄思科恍然頷首,“小六,你陪著小丁吧,我先進去跟咱媽說一聲。”
郭美鳳一直以為閨女的對象是出租車司機,這會兒還在給幾個兒子上課呢。
大致意思就是,小六好不容易帶對象回來,甭管他們對小丁同誌有什麼看法,都暫時憋著,不許表現出來,就當是給他們妹妹留麵子了。
你們娶媳婦的時候,條件還沒人家小丁好呢,巴拉巴拉……
幾個當哥的都安靜聽著沒吱聲。
二哥本來想發表一下意見,琢磨片刻後又閉了嘴。
妹妹三十多了,去年還升了客艙經理,很有自己的主意,早就不是從前那個十幾歲的毛丫頭了。
關於妹妹的擇偶問題,他們能參與的有限。
反正郭美鳳怎麼說,他們就怎麼做吧。
隻是帶人回來而已,能否結婚還是兩說。
狄思科回來快速通報了小丁同誌的情況以後,郭美鳳愣了半天才問:“小丁不是出租車司機啊?”
“不是,經偵警察。”
“那小六那死丫頭怎麼不早說呀?”
“可能是您沒問吧。”
“……”郭美鳳無言以對,隔了一會兒她又問,“小丁既然是警察怎麼總開著出租車來接小六?”
“據說是他跟他二哥一起湊錢買的車,他二哥休班的時候,他就用這輛出租車接送小六。”
全家人:“……”
興許是原本的期待值就沒多高,等到與丁經明正式見麵的時候,大家對這小夥子的印象竟然還不錯。
小丁是公職人員,組織已經提前考察過了,出不了大褶子。
而且從言談間,他們也得知,小丁母親早逝,父親在十幾年前因公殉職了,家裡隻有兩個哥哥和一個姐姐。
因著他大哥是航空安全員,與狄思慧是同事,兩人這才有機會結識。
丁經明的成長環境跟小六挺像的,甚至還不如小六呢,小六最起碼還有個親媽,這小夥子連親媽都沒了。
郭美鳳一聽這個情況就心軟了,吃飯的時候不住地給人家夾菜。
小丁同誌的身高跟狄家兄弟差不多,平時的飯量就不算小,但這天從老狄家離開時,肚皮都快把襯衫撐破了。
據小六回來介紹,丁經明回家吃了一盒山楂丸,第二天一整天都沒敢吃飯。
不敢拒絕丈母娘和大舅哥勸酒的小丁同誌,
就此給老狄家留下了一個實心眼兒的印象。
*
丁經明父母都不在了,所以談婚論嫁的時候,是由幾個哥哥和嫂子出麵商談的。
老狄家這邊主要是大哥兩口子和二哥兩口子,丁家那邊也差不多。
丁經明和狄思慧名下各有一套房,都是前幾年從單位買斷的。
倆人都有房有存款,結婚的事就很好談了。
等到他們在四個月後正式拿到結婚證的時候,狄思科和於童也各自拿到了一本畢業證書。
狄博士的博士研究生一讀就是六年,跟當年那位博士市長不分伯仲。
張教授在弟子畢業這塊兒卡得挺嚴,他要是今年還不能畢業,就真的沒機會拿到博士學位了。
所以,狄思科今年發了狠,把手頭的很多工作都放下了,專攻他的博士論文。
終於在頭禿之前,過了張教授那一關,拿到了博士學位證書。
他也終於可以大方地接受“狄博士”這個稱呼了。
說實話,相比於狄司長,他真的更喜歡狄博士,一聽就是很聰明的文化人。
由於一連擁有兩名六年才得以畢業的博士生,張教授也得到了一個“張六年”的外號。
張六年的名號在一定圈子內迅速打響,很多有意向拜入張教授門下的在職乾部,都打消了這個念頭。
六年,不但時間長,而且交的學費也多啊!
這博士他們讀不起。
與狄博士幾乎同時拿到畢業證的,還有於童。
於童初中沒畢業就被選入歌舞團跳舞了,嚴格說來,她讀的那叫藝校。
在八九十年代做生意,沒人會特意詢問你是什麼學曆,隻要能賺錢就能堵住很多人的嘴。
但時代在發展,商人也有學曆鄙視鏈了,不但媒體會披露某某公司老板的學曆背景,商圈內部也會根據畢業院校搞小團體。
於童生意做大以後,知道自己在教育背景方麵存在很大短板,有些事情不能總靠直覺和運氣。
所以,她讓二狗子推薦了很多書籍,私下自學不少課程,還花錢上過一些短期培訓課。
不過,二狗子去讀博士以後,她也決定提升學曆,花了大把時間和大把鈔票去高校讀了一個EMBA。
以後總算有一個能拿得出手的學曆了。
兩口子都拿到畢業證那天,一起出去慶祝了一番。
狄博士陪著媳婦去遊樂園坐了三次過山車,在車上大吼大叫,將這段時間的緊張和鬱氣全都吼了出去。
第三次從車上下來時,倆人都一臉菜色。
於童靠在二狗子身上說:“我就說嘛,不能太放縱。”
“來坐過山車可是你提議的。”
“我提議坐一次就好了,是你非要拉著我坐第二次和第三次的。”
“那我不是怕你沒能徹底發泄出來嘛。”
兩個剛從過山車下來,仍然氣若遊絲的人,就這樣靠
在一起嗆嗆了起來。
於童對待這次讀書機會特彆認真,與很多混學曆的商人不同,她幾乎每節課都去報到,從沒逃過課。
而且平時在生意上挺看得開的人,在學業方麵卻特彆玻璃心。
她作業完成得比較認真,有時候老師會將她的作業拿出來在課堂上點評。
要是哪堂課上,老師沒有點評她的作業,她就開始多心了,懷疑自己作業做得不好,回家還要讓狄思科跟她複盤。
狄思科幫她複盤了幾次,覺得沒什麼問題,很可能就是課堂時間有限,老師跳過了點評環節。
對於媳婦的玻璃心,狄思科還吐槽過,“幸好你當初走上了藝術道路,要是正常升學參加高考,那每年在岸上排隊跳河的,肯定有你一個!萬一不幸像四哥那樣屢試不第的話,你可能已經輪回好幾次了。”
氣得於童壓著他狠狠捶了一頓。
坐了三趟過山車,讓夫妻倆在遊樂園的長椅上休息了一個鐘頭。
於童將兩人的畢業證拿出來反複看了好幾次,小聲感歎道:“真好呀,姐現在也是高學曆人才了!”
狄思科奉承道:“以你的能力,早就是人才了,無非就是差這一張紙而已,現在這張紙也補齊了。”
“嗯,還是狄博士會說話,而且有一雙慧眼!”
夫妻倆嘻嘻哈哈相互吹捧了半晌,又相攜去餐廳吃了頓燭光晚餐慶祝畢業。
等到雙雙畢業的這陣子喜悅過去時,大閨女狄嘀嘀又要出征了!
由於03年非典突發,狄嘀嘀原本要參加的國際鋼琴比賽也泡湯了。
這一年狄嘀嘀苦練鋼琴的同時,還加入兩道杠樂隊當了大半年的主唱。
今年開學,隊長莊垣麵臨升學考試,無法參加排練,兩道杠樂隊也暫時停止了活動,剛在藝術節上得到一個二等獎的樂隊成員們,相約高中再戰。
不用跟著樂隊排練了,狄嘀嘀可以將更多精力放在練習鋼琴上。
非典疫情結束,今年國內還會補辦一次國際青少年鋼琴比賽的選拔賽。
隻要她能闖入前五名,就有資格參加世界邀請賽。
要是能得到前三名的話,還可以拿到大賽的讚助,免費出國參賽。
儘管20歲以下的青少年均可報名,比賽競爭很激烈,但狄嘀嘀的目標始終是前三名,她想憑本事,免費出國一趟。
然而,這種高規格的國際比賽,在國內競爭的激烈程度是難以想象的。
即使狄嘀嘀每天練琴八小時,又有中央音樂學院的專業老師一對一指導,在這次選拔賽上也隻得了一個第五名。
這在她的所有大賽經曆中,是名次最低的一次。
比賽結束當晚,狄嘀嘀就回家抹眼淚了。
哭得特彆傷心。
於童抱著她哄道:“第五名已經很不錯了,全國有幾千人報名呢,而且很多人彈鋼琴的年頭比你的年紀都大,還有很多專業音樂學院的,這樣的比賽本來
就是不公平的。你能在十四歲取得第五名已經能證明你的天賦和實力了。”
“我想得前三名,”姐姐一邊抹眼淚一邊抽噎,“前三名能免費出國比賽。”
“第五名也能出國比賽啊,咱們自己花點錢也沒什麼。”於童鼓勵道,“距離下次比賽還有好久呢,你在這段時間好好練習,爭取在決賽上拿到一個好名次。”
弟弟也拿出比賽規則幫她分析,“姐,你這次吃虧就吃虧在年紀小了。你看,前三名都是17歲以上的。”
“但是等你去德國參加決賽的時候,會分為A組和B組,A組都是15歲以下的,那就公平多了,你在A組還是很有優勢的。”
狄思科旁觀媳婦和兒子哄人,並沒插話。
他覺得這次讓女兒嘗一嘗失敗的滋味也挺好的,這倆孩子與他小時候不同,幾乎沒經曆過什麼挫折,一路順風順水長大。
狄嘀嘀在鋼琴演奏上很有天賦,在國內參加的幾次比賽,無往而不利,從沒拿過第一名以外的名次。
家人、老師和同學給她的也大多是誇獎。
這孩子成長得太順了,狄思科認為正好能讓她借著這次機會認清現實。
接受失敗也是一種能力。
“爸,你咋不安慰安慰我姐呢?”狄嘀嗒挑刺。
“第五名不錯了,有什麼可安慰的!”狄思科嘲笑道,“你姐上學期期末考試才考第15名,咋沒見她哭一個呢,還不是照樣吃吃喝喝看電視。”
姐姐正在哭鼻子,還要分心反駁:“我花在彈琴上的時間比學習多多了。”
她的作業幾乎都是在學校完成的,在家的時間基本都在練鋼琴。
自己沒在學業上付出那麼多,自然也不會要求太高的回報。
“你還知道自己的學習時間少啊!”狄思科用紙巾擦了擦她的紅鼻頭說,“那些廢寢忘食學習還排在你後麵的同學,豈不是也要哭一哭?行了,這麼一點事,有什麼可哭的!我買了冰淇淋,你吃不吃啊?”
狄嘀嘀吸鼻子:“吃!”
姐弟倆捧著冰淇淋桶看電視去了。
狄思科歎口氣說:“咱閨女這玻璃心也不知道隨了誰,我從來不這樣啊?”
說著還往於童身上瞄了好幾眼。
於童在他腰間擰了一把,“我看你又皮癢了是吧?”
她上大學時的那點好勝心,算是被二狗子抓住了把柄,隔三差五就要拿出來點她幾句。
“我閨女隨我怎麼了?就隨我!我樂意!”
好不容易讓女兒多雲轉晴了,狄思科幾句話又把孩兒她娘得罪了。
努力了半晚上,他才勉強將媳婦哄好。
狄嘀嘀沒能拿到免費參賽名額,但是一個自費出國參賽的名額已經到手了。
她並不知道自家媽差點登上女富豪排行榜,在她的認知裡,自家有點錢,但也沒富有到可以隨意揮霍的地步。
因此,對於這次要花上大幾萬才能出國參加
的比賽,姐姐真是前所未有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