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二十分許蔡恒就到了。不愧是有好幾年教學經驗的人,村小學四年級和五年級的數學和語文都是他在教,不過二年級三年級他也會教。根據瑞和的要求,許蔡恒定下語文、數學和政治的教學任務,為了製定更詳細的教學計劃他帶來了好些卷子,說都是學校的期末考試卷,要給瑞和摸摸底。
瑞和先做一年級的再做二年級的,許蔡恒就在旁邊盯著他做,慢慢地心裡就有了主意,拿著筆在筆記上寫寫畫畫。被人守著填卷子和第一次寫卷子的新奇忐忑體驗,讓瑞和拿筆的手都在發抖。
“停一下,你握筆的姿勢不對。”
在糾正握筆姿勢之後,瑞和更加緊張了,大冬天的額頭都是汗水。許蔡恒趕緊說:“你彆緊張,我就是看看你的水平在哪裡,什麼地方比較缺,你就平常心做卷子就行。”
寫好之後,瑞和隻覺得像跑了幾裡路,累得手腳都提不起來。許蔡恒將卷子收好起身:“今晚我就幫你看,明天正式上課。剛剛我粗粗看你做題,大概知道你哪裡該補,你先準備數學課本吧,二年級的。”
“好。”瑞和送走許蔡恒,心中還是很不安,於是去找李大水。太陽即將下山,李大水卻還沒回來,瑞和坐在榕樹下等他。孩子們在嬉戲做遊戲,他看著看著心就定了下來。
“我什麼都不懂,不怕被嘲笑,許先生看起來是個好人,我一定能學會的。”瑞和低聲說,揉吧揉吧自己的臉,精神又回來了。
“嗨小山!”
他抬頭,看到李大水在巷子口出現,激動地朝自己揮手,他忙笑著揮手:“你回來啦?大美姐說你去霞路公社了,好玩嗎?”
李大水和同伴告彆快步跑過來,將背簍一放氣喘籲籲地說:“好玩!看,我摘了這麼多的桔子!”他將竹簍的蓋子掀開,露出裡麵金色綠色交雜的桔子,光是看著瑞和就覺得嘴裡唾液在淌。
“你哪裡摘的啊?”
“就霞路公社啊,走走先去你家,我分點給你。”李大水示意瑞和將背簍抱起來,自己往前多跑幾步,大聲喊:“姐!大姐!我去小山家,一會兒回來!”
“知道啦!”李大美同樣高聲回他。
“行了,走吧!”
有孩子圍過來嘰嘰喳喳地問:“水哥水哥,你帶了什麼啊?”
李大水眉毛一豎,佯裝凶惡:“大人的事情小孩彆問。”
“水哥~”
幾個孩子抱住李大水的腿,各種甜蜜的話不要錢地往外丟,李大水咳嗽兩聲,抓出一把桔子給他們:“你們分分,沒了沒了,快走。”
趕走小孩子之後,兩人繼續往瑞和家走。
瑞和剛應了一聲好,就看到一束光往他額頭飛來,他大吃一驚本能閃躲,沒想到那光還會拐道,追著沒入他的額頭。
他的腦海湧入一個叫做張小山的人的一生。
張小山出生在某個小世界一個叫做上美村的普通南方鄉村裡,生於一九五六年。那是一個國家正在摸索著前進的時候,張小山剛會走就會下地給父母送水,剛會跑就會去幫忙撿麥穗,等上了十二歲長得高瘦,就開始下地賺工分了。
他的一生很平常,一輩子都在和土地打交道,等改革開放,村子裡不少人都離村去外麵打拚,張小山卻不願意出去,仍然守著田地做活。三十歲結婚,在他三十四歲那一年,他的小兒子得病沒有錢醫治,最後死在出院回村的牛車上。張小山終於決定出去打工,他跟著村裡的人一起去做工程,最後因工傷斷腿,拿了一萬兩千塊錢回到家。
之後他的生活過得更加糟糕,先是他再次懷孕的妻子因為他受傷而受刺激過大,早產加難產,留下一個孱弱的女兒離開了人世。他一個人拉拔著兩個女兒長大,結果大女兒在工廠和一個外省的青年自由戀愛,最後跟著對方回了遙遠的北方老家,接下來二十年沒有再回來一次。
小女兒因為早產的緣故身子弱,後來又得不到多好的照顧,長大之後仍然是病秧子,輕易扛不了柴提不了水,進工廠人家也不願意收。最後隻好在家裡編草帽、竹筐、竹篾子竹燈籠等,賺些手工錢。
而張小山的身體在那年喪子斷腿再喪妻的接連打擊中已經敗了下來,勉強支撐到五十七歲就撒手人寰,留下一個才二十歲還沒有訂人家的小女兒,滿心牽掛,滿心不甘。
瑞和看完張小山的一生之後聽到係統問他:“你看出了什麼?”
聽多之後他已經不害怕那種怪異腔調了,也許這就是那個叫做的公司獨有的說話方式呢,越厲害的地方越與旁人不同嘛。聽係統460問他,他便謹慎回答:“張小山他不放心小閨女,也想念他的大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