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失落53區·09 給,請享用(2 / 2)

風雪待歸人 小霄 11241 字 11個月前

嗵!

沉重的悶響終於落地。

嘶喘聲突然響徹天際,亢奮的,憤怒的,崩潰的。

它們一湧而上,瞬間便蠶食了資源長的屍體。

安隅轉身往回走。少了那件風衣,囚服下的身影單薄得要命,讓人擔心他隨時會被身後的黑夜吞沒。

但每當熄滅的路燈重新亮起時,他都又朝著來時的方向走過了一小段,將深淵割裂在身後,獨自穿越那漆黑雨霧。

安隅回到資源站樓下,秦知律正背對著他看向長街的另一邊。

一個穿著防護服的寬闊身影從街角走過,路燈亮起時迅速躲進陰影,待燈熄滅後繼續快步前行。

“長官……”安隅遲疑道:“那該不會是……”

秦知律點頭,“軍部的幸存者。”

暴雨如注,城市徹底重歸黑暗。

“褚寧上尉,軍號283410,第二清掃小隊隊長。我隊現存6人,很高興在此時此地見到您!”

這個三十多歲的魁梧大漢已經被折磨得麵色蠟黃,在街角被秦知律叫住後,他就把他們帶來了垃圾場裡的舊車庫。

6名軍人逐個接受秦知律的查驗,安隅獨自坐在門邊的地上,透過破洞看著外麵的水母狂潮。

雨水的粘稠程度遠超從前,砸在地上發出噗呲噗呲的聲響——那已經不是雨,而是成千上萬的水母。傘帽下抖動著絮絮的觸須,落地後快速蠕動,給大地披上一層波瀾起伏的雨衣。

秦知律說,超畸體回到了安全的地方,這是它過度修複的反應。

一隻小水母順著破洞爬進來,傘帽吸在門上,安隅把它揪了下來。

細長的觸須立刻盤住他的手指,傘狀體深深吮住一小塊皮肉,帶來一陣熟悉的細小蟄痛。

安隅握拳,水母液從指縫間滴落,旁人看來就像他捏爆的一樣,但隻有他自己知道,水母在他攥拳前就已經爆掉了。

地麵的積水倒影裡,那對金眸亮了一瞬,又迅速恢複了漠然。

淩秋的筆記幫他想明白了一些事,他總是在接觸感染源後眩暈,那應該就是異能出現的前兆,被強大的畸種感染,或是首次接觸的感染源都會加重反應,擺渡車那次他就直接失去了意識。

此外,同樣咬了他,水蟲不會爆,水母卻會。區彆在水蟲隻是啃咬,但水母卻在主動融合人類。

褚寧朝這邊喊道:“你的手在流血!”

秦知律也看過來,安隅拉下袖子,“沒事的,不小心割到了。”

在拖著資源長的路上,他割破了掌心,讓鮮血流得到處都是,但那些因分食資源長而舔舐了他血液的畸變者都沒爆。

這證明爆掉畸種的不是什麼毒液,而是他身體裡藏著一個有自主意識的東西,會在被攝取時反撲。

安隅點開終端,生存值89.1%,來自打鬥消耗和外傷。

他有些不安地摸出比利給的藥膏,挖一指抹在掌心。

劇痛模糊了視線,他在朦朧中繼續一坨接一坨地往傷上糊。

遠遠地,秦知律又往車庫門邊多看了幾眼。

許久,安隅終於從劇烈的藥物反應中平複下來。

空前的暴雨讓濕度急劇上升,他腦子裡混漿漿的。

“請您下達指令,我們全力輔助!”

“雖然53區已經移交尖塔,但我們絕不袖手旁觀。”

“克裡斯少校為了搞清真相而投身畸變,我們更沒有理由退縮。”

安隅頭昏腦漲地看向車庫深處。

破漏的防護服讓那些軍人隻能被動地躲在車庫裡,食水短缺,精神重壓,戰力早已損失。

但此刻那些懇求聲卻很赤誠。

他抱著膝蓋,靜靜地觀察著他們。

人類因智慧而高級,但卻又總做出一些違反生物趨利避害本能的決定。高級與愚蠢混雜在一起,讓這種生物變得很複雜。

不僅是眼前這些人,還有自我了斷的陳盧風中尉,主動畸變的克裡斯少校,孤身前往內城的淩秋,還有……

安隅在沉思中合眼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在睡夢中忽覺四肢麻木,耳邊傳來粘稠的聲音,像把手插進一桶膠水裡緩緩翻攪。

那個聲音讓人很不舒服,他掙紮著蘇醒過來。

眼前的景象卻讓他身子一僵。

漆黑的車庫裡明明滅滅地亮著光,光源來自第一晚見過的水母,小山丘似的體型壓著那些軍人。

暴雨源源不斷地把小水母吹打進來,融入大水母身體,讓大水母迅速膨脹。

麵前的水母探出一根細長的觸須刺入軍人頭頂,觸須們從地上撬起他的身體,傘狀體猛地張開,將他整個身子吸納進去——

傘腔裡騰起血色煙霧,水母饜足地舒展。

透明的腔體迅速填充了血肉,分化出四肢,片刻後又切換回水母形態。

褚寧和秦知律不見了。秦知律休息的地方正被一隻最大的水母占據著,它的傘腔裡還有一顆人腦,那顆腦讓它散發著一種彆樣的智慧感。

那隻水母忽然向安隅蠕動過來。

糟糕的是,安隅的視線範圍開始收窄,像一台緩緩關閉的電視機。

世界逐漸黑掉,周遭的聲音、潮濕的腥味也一起消失了。

淩秋說過,吃毒蘑菇會致幻致盲,自然界中很多生物都攜帶類似的毒素。他的症狀應該來自水母釋放的某種神經毒素,與感染無關。

安隅維持著抵牆而坐的姿勢,做好準備迎接劇痛。

這隻水母很強大,他希望自己接受的刺激足夠強,能摸索出眩暈後究竟會發生什麼。

可他遲遲沒有等來水母的接觸。

他無從感知周遭情況,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將剛塗過藥的掌心按在滿是砂礫的地麵上,用力擦了兩下。

血腥氣應該會更誘惑畸種,安隅想。

這間破落的舊車庫此刻擠滿了水母,軍人已經全部被融合,隻剩一個弱小的人類抵牆坐著,金眸因暫時失明而空洞地凝著空中一點,他安靜地坐在那兒,掌心一下一下地蹭著地麵,鮮血滲入沙土。

大水母終於又蠕動起來。

大概因為安隅是唯一一個坐著睡覺的人,它有些不好下手似的在他周圍逡巡了半天,冷韌的身體擠壓著他,像要將他擠進牆裡。

透明的觸須從四麵八方伸過來,探進安隅和牆之間的縫隙,一圈一圈地將他纏繞——頸、背、腰,就連剛剛擦在地麵上的掌心也被包裹,每一寸皮膚上都傳來緊實的壓力。

觸須把他向前拉了一下,攏向自己的方向。

安隅忽然有些警覺。

這東西怎麼不蜇他?

如果它放棄刺入,直接把他整個人吞掉——彆說眩暈後的異能了,他用來保命的爆體還會被觸發嗎?

水母的傘狀體向兩邊抻開,在他身體搭過來時密密地包裹住,如同一個殺人擁抱。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

盤在安隅身上的觸須又一圈一圈地鬆開了。

那些觸須輕輕地將他的上半身重新搭回牆上,就和最初拉他靠過來時一樣。

輕拿輕放。

作者有話要說:  【碎雪片】羅青(2/2)恩賜

畸變不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汙點,那根發鞭才是。

上天從不薄待我,陰差陽錯地,我還是沒能擺脫畸變的命運。

但當那個狗東西的屍體被拋在空中,我開始感恩這畸變來得如此及時,阻止了我懦弱的屈服。

安隅,我從前很少注意他。

謝謝他的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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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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