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高大的畸種朝帕特張開血盆大口,要從他頭頂直接吞下來,而帕特身後,長著尖銳口器的家夥正躍躍欲試地打算刺透他的後心。
帕特肩上有一道被撓破見骨的血痕,風間門的蒲公英落在那些傷口上,正緩緩幫他止血。
而他全然不顧痛苦,將砍刀橫在頭頂,下蹲蓄勢躲閃並尋找機會反殺。
秦知律忽然叩了下安隅的手腕。
“就是現在。”
仿佛心有靈犀般,安隅還沒來得及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就突然感到了空間門的瞬間門折疊。
——來自他自己的指令。
頃刻間門,帕特向一旁微妙地閃現了半人寬的距離,一聲細微的穿透聲後,背後那條尖細的口器擦著他的臉頰,狠狠地刺穿了麵前畸種的喉嚨!
腥臭的膿血噴濺而出,他茫然了一瞬,而後猛地回頭看去——
遠處,那個蒙著眼的人類少年還老老實實地站在秦知律身邊,仿佛什麼也沒做。
但風卷過他的額發,那繃帶後仿佛有一道注視,如看穿萬物之眼,洞察著戰場上的一切。
片刻的延遲後,那隻最龐大的畸種才緩緩倒地,緊接著,帕特聽到了一聲微弱的鏡裂聲響。
遠處的身影忽然一僵。
劇烈的嘈雜聲翻攪著腦海,安隅有如瞬息間門感受腦漿迸濺,他下意識伸手捂向耳朵,可緊接著,他的兩隻手腕都被禁錮住,拉回身側。
“煩躁的話不必忍耐,爆發出來,你不會失控的。”秦知律在他耳邊沉聲提醒道:“帕特受了很重的傷,風間門的治療很慢,如果……”
如果帕特的時間門也能加速就好了。
這個念頭浮現在安隅心中時,鏡裂的嘈雜聲突然中止了一瞬。
而後,更洶湧的崩裂聲碾過腦海,可他已經顧不上那些——難遏的煩躁喚醒了一些東西,讓他在繃帶營造的那片朦朧的視野中,精準地感知到了帕特肩上的傷。
空中的蒲公英種子無辜地飄散開,遠處,風間門天宇看著帕特飛快止血愈合的傷口,陷入呆滯。
直至裂鏡聲消失。
“做得很好。”秦知律說,“如果你能操控時空一次,就可以嘗試第二次。像在53區一樣,能力的控製需要反複摸索,儘管這過程充滿痛苦。但,走向高處總要忍受痛苦。”
他又一次握住安隅的手腕,在脈搏處摩挲,輕聲道:“還有二十隻畸種,你還有二十次利用痛苦的機會。”
風雪讓那道小小的人類身影幾乎隱匿。
如果不是身邊還站著一位一身黑色的高大男人,沒有人會注意到他。
從記錄儀的視頻畫麵中看,這僅僅是一場守序者與畸種混戰的尋常記錄,雖然陣仗大了些,但也算是司空見慣。
如果不反複回看,很難發覺那些詭異的現象。
所有人的動作仿佛都會在關鍵時刻發生變化。
他們的位置會移動,攻擊的對象會轉換,甚至會有人突然消失,十幾秒後才又突然出現。
在儀器捕捉到的那一聲又一聲輕微的玻璃碎裂聲中,畸種們的傷口肆意地綻放著大團大團的血花,而守序者們受到的每一道傷,都仿佛隻是鏡頭捕捉錯誤。
有人的死亡被加速,而有人卻受時間門青睞,傷痛迅速獲得撫平。
那些不可思議的戰鬥細節在靜默中扭轉著一切,但如果不仔細推敲,就一定會忽略。
仿佛隻是風雪中發生的一幕幕幻覺。
前後不過片刻,世界重歸寧靜,隻剩撒落一地的臟汙。
四位守序者站在雪地中,如蒙入一場大夢,夢境蘇醒時分,難以完整回憶起自己都做了什麼。
全隊最後一道傷在蔣梟的蛇尾上。
大家呆愣愣地看著那道傷口自動愈合,但它愈合到一半,忽然停了下來。
幾秒種後,懸浮在空中的蒲公英種子遲疑著圍上去,在旁邊徘徊觀察了片刻,確定那道傷口已經停止愈合,才又慢吞吞地開始乾活。
不遠處,秦知律無比自然地在安隅身子軟下去時一把攬住了他的腰。
冷風透過寬大的下擺灌進去,安隅的腰很涼,隔著手套都能感知到皮膚的寒意。
黑色的風衣下滑出兩根觸手,又纏回了老地方。
“睡著了。”秦知律淡定地對跑過來的蔣梟等人道:“能力使用過度,就會睡著。”
風間門第一次見到這場麵,倍感新奇地看著歪倒在秦知律肩上的安隅。
那頭幾乎能融入風雪的白發亂蓬蓬地鋪在尖塔最高長官的風衣上,繃帶遮住了睡顏,但像小獸一樣平穩的呼呼聲又展示出那個人真的睡得很沉很香。
記錄儀從空中降下,被風間門揣回口袋。
他努力忍住了拍照的衝動,壓低聲音問道:“角落大人要睡多久啊?”
“不用小聲,真能吵醒他的話你就厲害了。”秦知律瞥了一眼倒在自己肩頭的人,遲疑了一下,“可能我的引導有些過度,上一次他透支後睡了八天。”
眾人:“……”
蔣梟沉默片刻,“我不得不提醒您,從基因和生物結構上來講,安隅隻是一個弱小的人類。”
“弱小。”秦知律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你不是說,你有幸見過他狩獵嗎?”
“快速成長起來,對他自己、對人類,都有好處。”
纏在安隅腰上的觸手又緊了些,秦知律偏頭看著他,許久,抬手捂上他在風雪中凍得有些發紅的耳朵。
指尖擦過耳後的疤痕,停頓了一瞬,又幫他撥了撥頭發蓋住。
“隻能在極限中獲得成長,這是他的宿命。”
秦知律低聲說著,許久後才重新抬起頭,視線平靜地掃過蔣梟和其餘人。
“他絕對不會僅僅是個輔助。”他隔著手套摩挲著安隅毛絨絨的腦袋,“他是個指揮家——他要操控的,也遠不止一兩場混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