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主城·58 同類舔舐(上)(1 / 2)

風雪待歸人 小霄 9940 字 10個月前

微弱的耳鳴聲逐漸變強, 安隅感到手指和扳機之間多了一層汗水,食指打著滑,隨時會因一不留神而扣下扳機。

這個認知讓他才剛勉強控住的心跳瞬間過速, 觸電似地鬆開了食指。

握著他的手一緊,皮手套順著他的指骨摩擦過。

秦知律在耳側穩聲道:“摒除雜念。記著,這把槍是你的權力,槍口對準的是你要殺的人。”

安隅深吸一口氣,凝視著百米外的靶心,試著去勾扳機。

“很好。”秦知律稍微卸下些力道, 留給他屈指的空間, “扣下去時要果決, 彆遲疑。”

隔著一層汗液,安隅再次感受到了那枚小小的金屬部件。

而就在觸覺產生的刹那間, 他的手卻僵住了。

筋在皮下狂跳,擰出難纏的酸痛。

“抽筋了。”

秦知律說著, 徹底鬆開了他的手,改握住他的腕,“放鬆, 把槍轉移給我。”

安隅聽不清長官在說什麼,耳鳴聲連成一條尖銳的線,手腳發軟, 冷汗濕透全身, 心臟在胸腔內狂暴無序地撞擊著。

秦知律左手撫摸著他的頭,右手掰開他的手指, 槍身貼著皮手套靈活一轉,掌心包裹住了槍口。

他平靜地把槍擦拭乾淨放回原位,瞟一眼安隅放在桌上的終端, “你看,你的生存情況和精神狀態都沒有波動,槍在彆人手上是威脅,在自己手上就隻是一個工具而已。這次持槍4分12秒,下次會更好。”

安隅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喘氣,許久耳鳴聲才減弱,他顫聲道:“對不起長官……可我……不想有下次了……”

他無法克服對槍的恐懼,因為那是最不講道理的殺戮方式。

秦知律的手覆在他的頭上,一直沒有撤走,許久,他輕歎了口氣,“我給你留下的陰影?”

安隅沉默許久才看著地麵輕輕點頭。

“怕不怕我?”

安隅遲疑,似是想搖頭,但又猶豫。“對您的感覺很複雜,之前還是有一點怕的。”他用手腕蹭了一把下頜上積蓄的汗水,腿還在發抖,隻能有些吃力地仰頭看著長官,“但在知道您也是基因誘導試驗者後,就完全不怕了。”

秦知律一挑眉,“怎麼說?”

“因為我完全相信您從一開始就沒想殺我了。您親身經曆過,知道試驗會對接受者的精神力帶來怎樣的挑戰,但我的精神力卻在試驗過程中從未下降。在意誌層麵,我確實是您一直信奉的最高秩序。”

安隅的語氣一如既往小心低順,但那雙猶在顫抖的金眸朝秦知律看過來時,卻是一派篤定。

他打著顫仰頭,與他平等相視。

許久,秦知律輕笑一聲,轉身從腰間掏出槍,子彈上膛,槍口直指最遠端的八百米靶。

動作一氣嗬成,隻發生在瞬息間。他扣動扳機之時,才輕描淡寫地說道:“你的任務是保護靶子。”

安隅思緒尚未理清,數百米外,空氣似乎就發生了一瞬微妙的波動,槍聲落地時,槍靶沒有絲毫破損,仍好端端地站在遠處。

而在偏右一點的牆上,出現了一個深深的彈坑。

“看,你對空間折疊的運用已經是本能,而你本能的速度,在八百米範疇內能跑贏子彈。”

秦知律平靜地瞟了他一眼,隨手換了聲音較小的訓練彈匣,轉向七百米靶,“訓練計劃更改,我們一靶一靶來,測一下你的本能跑贏子彈的極限距離是多少。”

安隅沒太明白長官的意圖,可秦知律沒有給他細思的機會,屈指又一槍。

槍聲落,七百米靶毫發無傷。

整個場館中都回蕩著槍響的餘震,安隅心有餘悸,喘著粗氣,卻見長官輕輕勾了勾唇。

而後那隻筆挺的手臂繼續向一旁轉動,“下一靶,六百米。”

走出射擊館時,安隅耳邊好像還回蕩著槍聲。

他最終敗給子彈的距離是在100至110米之間,根據彈速推算,他使用空間折疊的反應速度在0.13秒左右。

秦知律在走出閘口時忽然說,“0.13秒已經很難超越,除非讓時間流速變慢,或者暫時停滯。這比時間加速更難,因為加速是推動熵增,順應宇宙規律。但時間靜止是熵停,時間回溯是熵減,都是逆勢而行。”

安隅本以為長官是在寬慰他的失敗,正想說自己其實完全不在意,不料秦知律回頭瞟了他一眼,輕描淡寫道:“後麵的任務裡,你要繼續摸索自己的能力。雖然人類始終無法解釋超畸體對時空秩序的破壞力從何而來,但那些東西都能做到,你沒理由比他們差。”

安隅:“……”

體訓課與射擊課無縫銜接,當羲德隨隨便便就在空杠左右各旋上100磅杠片時,安隅猶在回味長官那句話。

首先,他覺得長官說漏嘴了——他果然一直把自己看作是超畸體。

其次,他覺得長官不太是人——道德層麵上的。

淩秋說得對,權勢者哪有善人,所有甜頭都是塗在皮鞭上的蜜糖罷了,而他們這些賤民的宿命相當固定,要麼徹底爛死,要麼選擇與權勢同行。一旦走上第二條路,那往後餘生就是舔糖、乾活、挨鞭子、再舔糖……無限循環。

安隅還沒在心中感慨完,隻覺得肩膀一沉,“咚!”地就跪下了。

他一臉茫然地看著鏡子裡雙膝跪地的自己,大片紅色正從脖子後麵的皮膚下蔓延開。

鏡子裡,羲德站在他背後,用兩根屈起的食指撈住那根總重量200多磅、差點砸實在他後頸上的杠鈴,驚訝道:“你這具小破身板怎麼還這麼差啊?不不不,在53區時我也沒覺得你有這麼弱啊。”

安隅:“……”

羲德比安隅上次見他時瘦了一些,襯得那雙眼睛更明亮犀利,他困惑地低頭看著安隅,看了一會兒後忽然大笑出聲,隨手像安隅放筷子那樣把杠鈴放在一邊地上,“難怪律要把蔣梟換掉,他都鍛煉你什麼了?”

安隅扶著膝蓋勉強站起來,“意誌力吧。”

指忍受變態的能力。

他一邊起身一邊瞟著羲德的手臂——在他拿放杠鈴時,大臂的肌肉隻象征性地動了一小下,甚至可以理解為沒動。

羲德洞察了他的想法,揚眉笑道:“不要和我比,我的畸變方向是鳳凰,就算沒顯出翅膀,作為人類的上肢力量也早就獲得了極大增益。”

安隅無言看著他,他思索了一會兒,“其實你練肌肉沒有意義,你隻是個脆弱的人類,再怎麼練也就那樣了。不如練體能吧,提升爆發力和耐力。”

安隅鬆了口氣,“好。”

聽起來簡單很多。

二十分鐘後。

“呼——呼、呼、呼——”

安隅仰躺在地上,雙眸渙散地看著天花板的鏡子裡。

那裡麵有一隻死狗。

死狗的心臟正在嗓子眼反複探頭。

羲德笑眯眯地撈起他的終端,“生存值沒有波動,但係統提示你低血糖了。我發現你比一般人消耗快啊。就你這身體,十個奶媽編隊也不夠。”

安隅躺在地上,艱難地側了側頭,看著他向外麵的自動販賣機走去。

長官說過,羲德是少見的極度認可並依賴畸變身份的人,因此他從不刻意收斂畸變體征,心情明朗時,走起路來周身會隨著呼吸散發出一簇簇火焰般的赤色,明明沒有顯出翅膀,肩胛輕動的形狀卻讓人仿佛看見了一對巨翼正隨著呼吸鼓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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