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律頓了下,語氣沉了下去,"參考95區的經驗,當它積累足夠的混亂,一定會覺醒出一個更可怕的能力。雖然我暫時不知道會是什麼,但那一定發生在酷烈的嚴寒中,到時就是你等待多日的戰場了。"
蔣梟眸子一凝,“我全力以赴,服從命令。”
"命令隻有一個。"秦知律語聲平淡,"不惜一切代價,保護角落。"
夜晚格外死寂,秦知律沒有再說下一步要做什麼,他隻一直看著那幅羊皮畫,安隅抱膝凝視著長官,他總覺得長官似乎在等待什麼。
“情況不太對。”蔣梟忽然對著終端眉頭緊皺, "外麵似乎出現了一些不利於您的輿論。"
秦知律連看也沒看,隻說道:"不必在意。"
安隅摸出終端,小章魚人剛好彈了一條消息-社媒上似乎吵得很凶,關於你的長官。
@
信號很差,安隅等了很久才加載出一頁。日落時起,網上突然出現了大量來自99區居民的帖子,聲稱他們目睹了秦知律被非生物畸變成功感染,有些帖子竟然帶有偷拍照片,拍攝角度是廠區門外,從極遠的距離拉近鏡頭,畫麵雖然很模糊,但由於秦知律章魚化後的體型太龐大,那些觸手上千奇百怪的融聚特征仍然清晰可見。
"黑塔一定正在起草緊急應對方案,但無論如何,這件事都會動搖您的聲望。"蔣梟擔憂道:"您一直被所有人信奉為抵抗混亂最大的仰仗,可現在……"
秦知律抬眸冷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我從來沒想做人類的仰仗。”蔣梟話音猛地一頓,“可……這麼多年來您所信仰和維護的一切……”“我的信仰是秩序。”秦知律低語道:"從來不是人類。"
安隅聞言側過頭,剛好和那雙黑眸對視。
這句話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了,但這一次卻讓他怔了格外久——就在幾分鐘前,這個人還用那雙洞察一切的黑眸凝視著他,輕聲對他說,“你大概是秩序吧。”
他腦海裡刹那間閃過很多個聲音——戰場上果決的提示,應激後沉穩的安慰,雪地上緩慢沉重的腳步,還有剛才,那個人用唇觸碰胸針時,耳機裡那道淺而顫抖的呼吸。
蔣梟似乎被秦知律的話衝垮了三觀,自閉地申請下樓守門。秦知律也沒攔他,他看起來仍然很疲憊,身上的傷口雖然不再流血,但傷口皮膚下仍有著小小的湧動,他坐在占卜桌前閉目養神,又好似已經沉沉睡去。
過了不知多久,就在安隅也攏起睡意時,秦知律卻倏然睜眼,把羊皮卷往桌上一放,大步來到他身邊,抬手撩起了遮住窗子的簾布。
幾乎同時,蔣梟的聲音在頻道裡響起:“西耶那出現了。”
★
一個高挑的身影穿越風雪,從空曠街道的另一邊走來。
西耶那穿著雪白的大衣、獵褲和靴,如果不是那頭深灰的長發,她幾乎能徹底隱匿在霜雪中。她雙手插在兜裡,低頭疾行。
安隅納悶道:"您可以感知到她?"@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靠近時可以。”秦知律視線掃過桌上那幅畫,“也許是同類感知。”安隅倏然想起西耶那門上的掛畫——和大片羊血分離開的一小塊。
“長官……”
"噓。"秦知律食指抵在他唇上輕輕按了按,“先看她要乾什麼。”
西耶那直奔房子而來,轉眼便到近處,她正打算穿越街道,腳下卻忽然一頓。風雪呼嘯依舊,她卻停在原地仔細聽著什麼,片刻後,猛地轉過身直接進了旁邊的店麵。
那是一家獵具維修店,門頭很小,店門被大力拉開,裡麵一覽無餘。
冰天雪地,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裸著上身背對門站著,鬆弛的皮上結滿深灰色毛綹,耳朵上緣尖銳,兩腿纖細,大臂卻格外粗壯。
安隅見過太多和他相似的體貌,來自豺狼的基因。這是一個生物畸變者,在99區或許已經算少數群體。
風雪灌進門,老頭身子沒動,隻是生硬地側過了頭。
蔣梟的記錄儀悄無聲息地飛到門口,捕捉到那個沙啞的嗓音。
"西耶那老板?好幾天沒見您了,您去哪了?"
“我路過來看看你。”西耶那聲音冷傲,不答反問道:"你怎麼不轉過來?"
“我在換衣服,您突然進來嚇了我一跳。"那個老人歎氣, “我們平時沒說過幾句話,您怎麼想起來看我了。"
“哦?”西耶那笑聲中劃過一絲譏誚,“不是您先在門後用槍口瞄準我的嗎?我以為那是獨特的招呼方式。"
話音剛落,老人猛地轉過身,把藏在胸前的長杆□□往桌上一掄,大臂頃刻間又脹大數倍,充盈的血管在皮下爆裂,指尖綻放出鋒利的指甲來。他身子下蹲,迅疾地躍起,一爪拍向西耶那!
西耶那往旁邊閃開,肩膀處的大衣卻還是被抓破了,毛絮紛飛,被切開的皮肉迅速泅出血來。安隅盯著她的腿——躲避時,她的下半身紋絲不動,故意讓對方得手。
鏡頭裡,西耶那不動反笑,她一把扯斷那條殘袖——女人手臂的肌纖維天生細而長,可轉眼間,白皙的皮膚下開始膨脹隆起,鋒利的指甲從指尖生長而出。
老頭震驚得往後退了一步,不遠處的蔣梟也遲疑道:"律……"
“你走近點,反正她已經發現你了。”秦知律的聲音毫無意外,"把你的終端靠近她。"
就在蔣梟靠近門口的功夫,西耶那冷笑著破解了老頭的第二次進攻,她將他掄倒在地,馬靴用力一踏,蹬著那顆腦袋,彎腰用利爪切斷了喉嚨。
老頭的身體還在瀕死抽搐,這一次,西耶那的爪尖徑直刺入了他的胸膛——
幾秒後,老頭裸.露在外的皮膚開始瘋狂鼓動,顏色詭譎的種子拱破皮膚而出,轉眼又萎縮回去,他的頸側生出鱗片,很快又覆上羽毛,千奇百怪的體征在他身上變化莫測,轉眼間,全身的血管和皮膚一齊爆裂,像有人將一桶鮮血潑灑在地,瞬間便將維修鋪的地板都淹沒了。
西耶那深嗅著空氣中濃鬱的血腥,肌肉和利爪緩緩消去,又恢複了女人尋常的體貌。而後她抬起頭,與站在門口的蔣梟對視。
"嗨。"她挑了下眉,隨手把老頭丟在櫃台上的□□背在肩上,“你好啊,剛才我們在工廠見過,八爪蛇先生。"
蔣梟皺眉,"八爪蛇?"
還沒等到西耶那解釋,他的終端就已經開始警示閃爍——探測到陌生的超高基因熵生物,數值突破三十萬,持續飆升中。
蔣梟皺眉不可思議地瞪著西耶那,"律……她該不會是……"
閣樓之上,秦知律放下了簾布。
"她的能力你應該很熟悉才對。獲取性基因表達、基因感染,以及可預見的——不久之後基因熵爆表。"
他回頭又看向那幅畫,“看起來,第二個我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