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世界線·97(1 / 2)

風雪待歸人 小霄 9360 字 6個月前

沼澤深處遍布迷霧與詭秘沉重的喘息。

雨林已經徹底失去了原本的地貌,安隅伏低身子,視線緩緩掃過那些被汙泥包裹的東西,就連動物或植物也難區分,如同鬼影重重。

一道風聲忽然從身後抽來,他瞳孔驟縮,轉瞬便出現在幾米之外,躲開了那道狠辣的鞭打。

泥鞭重重抽入沼澤,黑泥四濺,一滴沼澤泥濺在臉上,迅速攤平蔓延,像要把他整顆頭都包進去。安隅毫無表情,片刻後,那些黑泥無聲息地在他臉上粉碎消失了,一如從前那些饞蟲上腦的畸種。

巨翅扇開潮濕的迷霧,熟悉的皮革氣息籠罩下來。秦知律展開羽翼把他從遠處攏到懷裡,低聲道:"小心些。"

"它吞不了我的,長官。"

“被打到總會受傷。”秦知律說,“你一直用不習慣飛行輔助器,就待在翅膀裡吧。”

"好。"

安隅聽話,任由漆黑的羽翼卷曲起來,把他環在其中,他抓著光潔整齊的翎羽,看向已經沒入沼澤的那根泥鞭——和流明之前的描述不大一樣,這裡有些泥鞭布滿荊刺,濃鬱的黑薔薇在其上怒放。安隅眨眼間,沼澤泥便將薔薇覆蓋了,但片刻後薔薇又重新破泥而出,而後再被覆蓋,此消彼長,周而複始。

不遠處突然炸開一聲劇烈的抽打,一根泥鞭狠狠抽斷了另一根,幾片薔薇花瓣破散在空中,帶著勝利的傲慢姿態緩緩沉入沼澤。

秦知律將這一切儘收眼底,思忖道:“泥鞭在汙泥和薔薇花枝之間反複切換形態,朝我們抽下來時,那東西是汙泥形態。但有趣的是,薔薇形態一直在攻擊另一方。"

他雖然說著有趣,但那雙黑眸卻冰冷暗沉。

"炎長官在和黑山羊爭奪勢力。黑山羊想要和炎長官徹底融合,而炎長官則在瘋狂絞殺黑山羊的部分。”安隅垂眸低聲道: “您說的沒錯,這完全重演了當初53區淩秋麵臨的局麵。”

翎羽在他手心裡掃了掃,安隅感知著秦知律無言的安慰,又說道:“霧太大了,不知道眠和流明現在哪裡。"

沼澤裡已經無法建立任何信號,就連隊內頻道都無法工作。降落之前,他們根據能量波動,定位了黑山羊所在地,可一落入迷霧,還沒來得及看清那遠處的龐然大物,就遭到了泥鞭的瘋狂進攻,幾個人就這樣被衝散了。

秦知律斂眉道:“眠是非常成熟的守序者,我隻擔心流明會精神失控。”

"這東西果然是長官和黑山羊的融合體。"

一根已經斷裂衰敗的泥鞭被幾縷銀白色的長發縛在空中,乾枯的薔薇花枝和質地難辨的泥與肉混攪在一起,眠看了許久才鬆開頭發,任它跌落沼澤。

"完全鑲嵌生長,已經開始融合了。"

不遠處,流明看著最後一片薔薇花瓣沒入泥淖,低語道:“靳旭炎……”冷汗使得他額前的頭發貼在兩頰,因體力透支而慘白的麵孔卻更襯得那雙眸銳利明亮。

他們正逐漸靠近黑山羊,眠的畸變基因是睡蓮,散發的種子能隔離汙泥。但儘管如此,這一路仍舊艱難,流明豹化的利爪都快被那些泥鞭磨平了。

隻是雖然狼狽,他的進攻卻一次比一次更果決狠厲。仿佛要將這迷霧,這片天空和土地都生生撕裂。

眠看著他的側影——禁閉室裡全黑的背心和長褲沒來得及換下,他隻在外麵罩了一件鮮紅的罩衫,衣領高高拉起,遮住半張臉,隻露出那對明眸。

在流明來尖塔前,眠見過靳旭炎瀏覽他的演出視頻,那天她站在炎的辦公桌前彙報任務,炎卻在她說完之後把屏幕掉轉過來,噙著笑說道:“你說這世界都這樣了,怎麼竟然還會有一雙這麼明烈驕傲的眼睛,好像這亂世災厄都和他沒關係似的。"

她還記得那天初看到流明演出的驚訝——紅衣巨星,明豔不可一世,那確實是一道難以埋藏的光芒。

流明抬腕拭去下頜的汗水,"不好意思,我很狼狽吧,讓你見笑了。"

"沒有。你穿紅色很好看。"眠收回視線,"但紅色在沼澤裡太惹眼了,這一路的泥鞭幾乎都衝著你來的。"

"嗬。"流明笑一聲,低語道:"不然,怎麼讓他知道我回來了呢。"

眠聞言怔了一怔,有些摸不準這個帶著淡淡嘲諷語氣的“他”是指長官還是黑山羊。她一直奔忙在一個又一個任務中,很少回尖塔,僅見過幾次流明和長官的日常相處。印象裡流明總是說話帶刺,可就是這樣的一身反骨,在這兩個月裡卻無數次試圖跑回沼澤,就連好脾氣的唐風都被他惹惱了,冰冷地威肋道:“再有一次,我會挑斷你的手。”

“你挑斷我的手,我還是要回到沼澤去。”禁閉室裡的流明乾笑著,瘋癲般喃喃自語道:“我不能這麼欠他,把他扔在那兒,自己一個人回來。"

眠是孤兒,雇傭兵出身,最不擅長研讀人的真心。她隻知道,哪怕在流明被強製加入守序者的那段日子裡,他也從沒試圖逃離尖塔。

眠回過神來,凝重道:"黑山羊實在太難根除,這座沼澤已經是它的一部分了。"“那就不要根除。”流明乾脆地說道。

眠皺眉道:“你說什麼?”

"人類勝利與否與我無關。我隻是要找到他,把他帶回去,僅此而已。"流明目光灼灼地盯著遠處的迷霧,“我有預感,我們離他不遠了。”

泥漿流淌的粘稠聲變得刺耳,那些詭秘的濕重的喘息仿佛就貼在耳邊,讓人汗毛倒豎,但流明的目光卻愈發犀利冷銳。越往他引領的方向走,衝擊過來的泥鞭就越凶猛,比他們剛降落時吏難纏。

綿延不絕的聲波從流明豎起的衣領下擴散出,受到乾擾的泥鞭在空中錯亂揮舞,抽打起漫天飛濺的汙泥。而他就在泥陣中迅速穿梭,飛濺的泥漿將衣服抽割得襤褸破碎,傷口的鮮血也混入了汙泥,終端在精神力和生存值大幅下降的兩種警報中反複切換,但他卻無動於衷,反而將終端從口袋中掏出,乾淨利落地向下一拋——

終端投入沼澤,迅速下沉。

眠對流明的終端有印象,那是他來尖塔第一天炎親自定製的。終端背後鑲嵌著紅寶石拚貼的一隻小小血雀。

他渾身裝備都來自炎的專門定製,昂貴得令人發指,但他卻對此嗤之以鼻,哪怕是現在,他也隻冷冰冰地看著終端被汙泥吞沒,毫無痛心的神色。

但不知為何,眠卻覺得自己的心臟被重重刺了一下。

泥鞭的攻擊太瘋狂了,她很難接近流明,不然她很想對流明說:其實你可以說出來的。告訴身邊人,你很擔心他,你希望他回來,說出口會好受很多。

眠正看著他,卻見流明突然朝她這邊看過來,高喝道:“小心!”

一陣瘋狂的絮語突然擠入耳朵,眠的腦子喻地渾噩了一秒,她下意識覺得自己被黑山羊控製了,但卻見流明正死死盯著這邊,衣領下的嘴唇似乎正快速掀動,緊接著,她身後傳來一陣密集的濺落聲,如同沸騰欲噴的火山岩漿。

她腦子終於清明,猛地回頭,泥鞭如雨後春筍般林立在後,雖然受到流明的乾擾,但仍姿態瘋狂地要衝上來將她吞沒。

怎麼會這麼多!

眠立即躲閃,大量蓮花種子從發絲和皮膚中散發而出,將那些泥鞭彈開,她的身體在空中旋轉,餘光卻見比她身後更密集的泥鞭如浪潮般從四麵八方向流明撲去——而流明,就像一隻焚火的雀,縱然生長出利爪,卻在滔天的海浪下孤立無援。

無數重漆黑的鞭影從頭頂籠罩下來,流明卻放下了已經化形的利爪。他是個審時度勢的人,知道這一遭躲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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