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的直覺是很準的。
就算是綾辻行人這個偵探都不得不承認,吉田步美有時候比他還要敏銳。
“等等，五條大人！”
所以當小姑娘用略有些不安的聲音叫住五條悟時，他甚至希望自己推測錯誤。畢竟他也算是一路見證了吉田步美的人生,並不希望悲劇降臨在這樣的孩子身上。
“嗯？”準備離開的五條悟在她的呼喚下駐足。
“五條大人隻是去攔住夏油先生的對吧？”女孩仰頭看著他,想要從信任的長輩那裡得到確切的答複,“等我解決完天元，是不是就可以和五條大人一起過上普通人的生活了？”
五條悟輕輕地笑了笑,卻沒有正麵回答：“今晚是平安夜哦~”
因為眾所周知的曆史原因,日本人很推崇也很了解西方的各種節日文化,聖誕前夕的平安夜代表祥和與和平,流行於年輕人中的狼人殺遊戲也套用了這種說法。
和五條悟一起玩過這個遊戲的吉田步美同樣知道平安夜的含義。
“今夜不會有人死亡。”這是他給出的唯一肯定的答案。
小朋友足夠敏銳，卻又太過天真，或者說對五條悟的信任壓下了心頭的那點不安定，她就這麼輕易地被安撫下來,錯失了最後一個挽留的時機。
五條悟確實是一個過於自我的家夥,他自以為給每一個人都安排了最好的未來，可卻並未想過那些人到底願不願意接受。
在這一點上,綾辻行人或許比五條悟還要了解這個小姑娘的想法。
……
米花町的變故隻要是個咒術師都能看見,吉田步美甚至不需要再辨認方向，直接選擇最短的路線向那個地方趕去。
擁有詛咒之王咒力加持的她行動速度比普通交通工具還要快,更何況她已經不再顧及自己的做法會否喚醒宿儺的意誌,全力壓榨著身體裡的力量,一時之間高專竟無人能阻攔，隻能眼睜睜看著她轉瞬間消失在視野中。
不詳的黑色咒紋在她的臉上若隱若現,無人窺見的精神世界中，高居於白骨王座之上沉睡的“女孩”，眼睫微微動了動。
兩麵宿儺到底還是沒能蘇醒過來。隨著吉田步美愈發接近風暴中心,被釋放出來的“禁魔”規則壓製力也越大，最後的一千多米路程幾乎無法調動咒力，全憑小姑娘的一雙腿在奔跑。
“五條大人——”
冬日的寒風隨著奔跑湧進呼吸道，帶來刀割一般的疼痛。吉田步美沒有在乎從肺部反上來的鐵腥味，呼哧呼哧喘著氣闖入了正在逐漸減弱的風暴中心。
她的視野中出現了曾經教導過他一段時間的夏油先生，卻沒有看到她最想見的那個身影。
夏油傑同樣看到了步美，一點變化都沒有的女孩根本就沒有任何辨識的難度。
——這麼多年過去，步美怎麼還是小學生的樣子？
要知道當初比她年齡還小兩歲的伏黑惠明年都要入學高專了。
他恍惚了一瞬，又在規則的修正下忽略了這明顯的疑點。
吉田步美是衝著誰來的顯而易見▌▌[，沒等他說話，女孩率先把期冀的眼神投向他：“夏油先生……您知道五條大人去哪了嗎？”
夏油傑張了張口，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對這個摯友一手教養的女孩解釋。
他扭頭看向正在緩慢縮小的漩渦，神情格外複雜：“悟他……”
女孩咬著下唇，心裡不祥的預感已經達到了頂峰，卻還在固執地等一個答案。
夏油傑猶疑半晌，還是閉了閉眼抬手指向那處詭譎的漩渦：
“悟在那裡。”
吉田步美愣在原地。
她看了看夏油傑，又看了看那個怎麼看怎麼詭異的旋渦和裂縫，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抱歉夏油先生，我沒有看到五條大人啊。”
夏油傑狠下心打破了小女孩的期望：“他死了。”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但他大概是用他的死引動了某種陣法，造成現在這樣的景象。”
就在此時，扭曲的虹色漩渦似乎已經收縮到了一定範圍，忽然停了下來，然後如同某種液體一樣順著時空裂縫的邊緣攀爬。
見證了裂縫中怪物的夏油傑大概能看出“旋渦”在做什麼——它在填補裂縫。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這東西是有生命的，甚至有懷疑過這就是五條悟的化身，但很可惜並不是。夏油傑不知道原理、也無法解釋，但是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不是悟。
他所認識的五條悟不會放任自己變成這種樣子，他更願意相信這隻是那家夥用生命召喚出來的某種為他實現目標的“工具”。
夏油傑想得沒錯，關於特異點的理論阪口安吾比他更加清楚。以生命為代價創造的人造特異點成形後，就算有殘留下來的意識，也不再是當時的那個人了。這點可以參考當時的蘭波，依靠特異點硬生生存續了一年的時間，但留下來的與其說是蘭波，不如說是留有他部分意識的異能力投影。
某種程度上這對摯友真的很相似，他們清楚自己做出的每一份選擇，並且接受選擇可能帶來的任何後果，不會用無意義的期待去蒙蔽自己。
可是吉田步美不願意接受這一點。
“您在開玩笑嗎？”她死死盯著夏油傑，想要從他的口中獲得他是在開玩笑的答案，說出口的話語犀利到近乎無禮，“五條大人是最強的，就算是您也不可能殺得了他！”
“你跟在他身邊這麼久了，對他的了解應該不會比我差。”夏油傑說的話同樣直白到殘酷，“你隻是不想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