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錦繡到底沒好意思一塊鏡子收人家十幾塊錢, 就算她桃飽六塊八買的，現實中六塊八賣出去，按照物價比也是有得賺。
她眼神遊移, 語氣發虛：“那什麼, 要不了那麼多……”
一塊小鏡子收人家小半個月工資, 她虧心。
李小圓心裡一喜, 她然是寧願便宜一點兒的。
此同時, 越發覺得方錦繡姑娘誠實善良，她說十幾塊, 方錦繡十幾塊錢賣她，她也不知道真假, 人家就不願意騙人。
“那鏡子多少錢？”李小圓追問道。
方錦繡衡量了一番，忍著良心的痛說：“九塊九。”
九塊九，隻要九塊九，買不了吃虧買不了！
“哇，真劃算！”李小圓驚喜道, 沒想到竟然還不到十塊錢, 她以為最起碼也得十五六塊。
方錦繡：“……”
李小圓個口氣，像撿了個大便宜。
但現在情況就是樣，人工不值錢，工業品價格奇高，農村婦女搖著織布機辛苦織出來的土布, 一尺賣不到一毛錢, 機織布翻幾十倍, 還要布票才能買。
老手藝的箍桶匠花費大力氣製作一個木桶，價值隻有一個搪瓷盆的十分之一，還是要票。
然, 工業製品質量更好更耐用也是真的，但是相較而言，價格確實偏高。
樣一麵小鏡子，工業產品，足夠精致，外表也足夠花哨漂亮，就能賣個高價，還有人願意買賬。
李小圓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工業券我手隻剩一張了，你換彆的票以嗎？”
方錦繡一呆，還要票啊……
李小圓卻誤會了她的沉默，忙道：“不行的話，等個月，個月我攢到票再你。”
“行，什麼票都以，隨你方便。”方錦繡忙道。
她要那麼多工業票乾嘛，桃飽的廉價工業製品不香嗎？還不要點兒實在的。
“那你想要什麼票？”李小圓說：“大部分票我都能換到，肉票你要不要？”
是各食品票裡最受歡迎的票之一。
“不用不用，糧票就行。”方錦繡倒不是需要糧票買糧食，就是不想次帶年寶出來，姐弟倆還是隻能啃饅頭喝熱水，怎麼也得去國營飯店坐坐。
說著又覺得不對，那國營飯店點肉菜是不是要肉票來著？
她忙改口：“有肉票也好。”
李小圓一笑：“我就知道，還有不想要肉票的？”
“你等，我你拿錢去。”李小圓搬了個凳子讓方錦繡和景年先在一邊坐會兒，己跑去籌錢去了。
次剛認識就敢相信方錦繡，現在她對方錦繡的印象彆提多好了，特彆積極地想先把錢了，隻擔心方錦繡不願意她帶貨。
李小圓來班，身然不能隨身攜帶那麼多錢。
次是碰巧了，她那天請了半天假，既是去醫院她媽送飯，也是聽說市裡百貨大樓了一批枕巾被罩，花色特彆好看，她專帶了錢，準備托去市裡的同事幫她帶兩件，結同事臨時有事去不了了，她手裡錢就剩了。
今天沒那麼多錢方錦繡，她在班，臨時讓同事幫忙看一櫃台，她跟朋友說兩句話倒是沒什麼問題，也不能跑回家去拿錢，隻能先找同事們借一借。
李小圓走後，景年坐在姐姐腿，抱著她脖子，對著她耳朵用氣音說：“姐姐，你是不是在變戲法，換錢錢呀？”
他沒覺得姐姐騙人，為姐姐變出來的東西都是真的，肉肉是真的，好吃的小饅頭是真的，他都已經吃到肚子裡去了，小鏡子也是真的，然以換錢。
方錦繡早就知道年寶聰明，孩子真的特彆機靈，她跟人談事的時候從來不哭鬨或者亂插話，安安靜靜地聽著，其實什麼都懂。
她掩著嘴，同樣用氣音回答：“對呀，姐姐江湖賣藝求生，年寶要替姐姐保密哦。”
“好！”景年捂著嘴巴，神秘兮兮：“我不說！”
方錦繡親了親崽崽小臉蛋，誇道：“好寶寶。”
她家年崽嘴巴緊了，叮囑他不要說出去的話，對誰都沒漏過口風，所以哪怕他年紀小，方錦繡也很相信他。
李小圓回來的時候，卻不是一個人，她身邊跟著兩個年輕女孩，看樣子是她同事。
對方錦繡疑惑的目光，李小圓表情尷尬：“不要意思啊繡兒，是我兩個好朋友，她們……她們也想讓你幫忙帶兩塊我樣的小鏡子……”
越說越沒底氣，說到最後，頭都低去了。
人家方錦繡好心送她結婚禮物，她倒好，貪得厭的，個帶完那個帶，真是沒臉見她。
也怪她己，小鏡子拿到手之後忍不住炫耀，同事朋友們見了都喜歡，不過她說彆人送的，她們兒買不著，那些人也沒辦法。
剛才她急著借錢，不小心露了點兒話風，倆跟她關係比較好的，立刻不依不饒地纏了來，非要她幫忙介紹。
李小圓推了兩個姑娘一把，不高興地說：“你們己跟她說。”
兩個姑娘來就對方錦繡說了一通好話，連景年也沒放過，還沒反應過來，軟嫩嫩小臉蛋就被兩個大姐姐摸了好幾把，手裡被塞了一根江米條，小兜兜裡被裝滿了花生酥。
“誒呀就是年寶吧，長得真好看，真俊！”
“快吃呀，彆客氣。”
景年：“……”
小崽崽哪兒見識過場麵，差點兒嚇呆了，直往姐姐懷裡鑽。
方錦繡拍拍小團子的脊背讓他彆怕，被弄的哭笑不得，還以為有什麼事呢，原來是想要鏡子，她巴不得能多賣出去幾麵。
不過她不能表現得迫切，裝出一副比較為難又不好拒絕的樣子，猶猶豫豫道：“行、行吧，誰讓你們是小圓的朋友呢？小圓的朋友，那就我朋友。我跟我表哥說，讓他儘量多帶幾麵小鏡子回來，能帶多少帶多少，回頭要是有多的，就你們。”
話說的，多敞亮，聽得李小圓得意壞了，不愧是她姐妹兒，就是麵兒。
“欸，說好了，一定要先我們。”兩個姑娘立刻道。
李小圓不滿地說：“你們得排我後麵，我媽我嫂子還沒有呢。”
“你都有了，你還要。”一個姑娘嘀嘀咕咕，但是剛才方錦繡都說了看李小圓的麵子，她隻敢小聲抱怨，心裡盼著方錦繡“表哥”能多帶幾麵回來，她才能撈到一麵。
“是錢和票。”兩人連帶李小圓，一共湊齊了四十塊錢，還有一疊票。
請人家帶東西，先錢是必要流程，畢竟不是便宜玩意兒，一毛兩毛的先墊了也所謂，加起來四麵鏡子頂得她們一個月工資了，然不能讓方錦繡墊著。
之前關係一般，李小圓請她幫忙，多了五塊錢，現在是朋友了，帶東西就是純幫忙，記的是人情，反而不會多錢報酬。
至於多出來的四毛，都沒提，她們拿來的本來就不是整鈔，但是都是湊夠了十塊錢，零零碎碎，計較那一毛錢，沒意思，就年寶買糖吃了。
方錦繡也明白個理兒，大大方方把錢和票收了。
她剛看了，票裡麵有兩張工業券，剩的都是糧票肉票，糧票居多，還有幾張布票。
都是很實用的票，不想要想換彆的也很方便，她就全都收了起來。
“我今天就我表舅寄信。”方錦繡保證道。
景年小米牙啃著江米條，豎起小耳朵聽大姐姐們說話，並且動把他姐姐的話轉換成了“我今天就你們變戲法”。
江米條脆甜脆甜的，景年吃得很慢，算留一半姐姐吃。
李小圓帶來的兩個姑娘裡麵，一個短發瓜子臉叫張敏的，突然想起來說：“繡兒，之前小圓聽有人要買表，是不是你要賣？”
“是啊。”方錦繡點頭。
“咋地，你要買？我昨兒問你你還說沒錢。”李小圓吐槽道。
張敏說：“你今天問我我還是沒錢。”
李小圓：“……？”
張敏不搭理她，拉著方錦繡說：“你是不是想要開水瓶？正好昨天的一批貨裡頭，有不要票的瑕疵品，你要不？”
“要啊！”方錦繡一口應道。
瞅瞅，就是人脈的作用，好處不就來了！
她立刻牽著景年，跟張敏去看開水瓶。
開水瓶有兩，一竹編外殼的，便宜，九塊錢，要一張工業券。
然後就是鐵製外殼的，十二塊錢，兩張工業券。
張敏帶方錦繡看的是鐵製外殼的，所謂的瑕疵品，就是瓶身的花有一半沒印出來，隻有隱約的輪廓和顏色。
但是不要工業券！
所以很搶手，為張敏看著個櫃台，就是賣個的，才能先手為強，今天不方錦繡說，回頭也會問問親戚朋友有沒有需要的，屬於內部福利。
人家錢照樣，也沒違規，就是普通人想買，都見不到不要票的瑕疵品的麵。
方錦繡高高興興掏了十二塊錢，把個開水瓶拿了。
其實她想買兩個來著，現在也有工業券了，買的起，但是她沒錢了，手剛到手的四十塊，是買鏡子的貨款，要寄她“表舅”的，不好著人家的麵用。
算了，一個開水瓶暫時也夠用了，回頭等鏡子送過來了，再來買開水瓶吧。
方錦繡把開水瓶放進背簍裡，牽著她崽，跟李小圓和兩個認識的朋友道彆，高高興興回家去。
慢悠悠走到家，已經到晚飯時間了，村子裡炊煙嫋嫋，大家夥兒都在家裡做飯，路沒遇到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