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大狐狸伸出手:“再給我一袋情種。”
大狐狸見他不打算接自己的話,撇了撇嘴,從自己大尾巴裡扒拉出一個錦囊,扔給徐存湛。
徐存湛打開錦囊往裡看,和上次那袋情種沒什麼區彆。
他道:“你認識深陷愛河的人嗎?找個來幫忙。”
大狐狸眨了眨眼,迅速明白了徐存湛的意思。
它瞥向徐存湛的目光多了幾分玩味,但不敢過於明顯的表達出來,隻是道:“上次你和那個小姑娘來時,不是正好參加了我族內的一場婚禮?若你要找人試情種,這對新婚夫妻想必再合適不過。”
試情種並非難事,更何況對於習性更接近獸類,沒什麼羞恥觀念的狐狸來說,愛意被發現也不會覺得羞憤欲死。
在大狐狸詢問過新婚夫妻的意願後,一人一狐被帶到了徐存湛麵前。徐存湛將裝著情種的錦囊拋給一人,親眼看著他們一人捏了一顆情種喂給對方。
在看見這對小夫妻互喂時,徐存湛冷漠的表情出現了片刻扭曲。
倒不是覺得惡心,隻是單純的不能理解,不知道應該做出什麼模式的反應,最後臉部肌肉打結的擠出了一個十分嚇人的表情。
幸好剛成親蜜裡調油的小夫妻,眼裡心裡都隻有自己的心上人,並沒有注意到徐存湛的表情。
情種入口,一人情意綿綿注視著對方。
徐存湛果然看見情種在一人一狐的靈台生根發芽,很快便抽枝開花。
開的是紅色野薔薇,熱烈而明媚的色彩,配合各人性格靈力屬性所映射出來的不同環境的靈台,十分美麗。
大狐狸理直氣壯:“你看,這情種不就是好的?”
“我都說了,我給你的情種不可能出問題,隻要愛上了就一定會開花的!”
*
徐存湛走的第一天。
陳鄰無聊到已經開始用絲絛編小動物了。
以前沒學過,但她覺得這應該不是難事,就試著自己編了——結果編得很成功,白色絲絛編出一隻稍微有些走形的貓咪。
雖然不太可愛,但至少能看出是隻貓。
徐存湛說過他辦完蓮鶴的事情就回來跟她們彙合,商枝說反正徐存湛最後都要找回來的,她也沒有彆的事情要做,不如就在原地等徐存湛——她還能順便養個傷。
至於昭昭——
昭昭不肯走。
原因她沒說,但就是不肯走。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昭昭不肯走是為了等徐存湛。
她不走商枝也不理她,最後就變成了三個人一起蹲在原地等徐存湛,就連三人中間圍著的那堆篝火都還是兩天前,徐存湛師侄們去撿來點的那堆。
入夜的時候最後一根柴火也燒儘,四周暗下來,紅色火星子在灰燼堆裡閃爍。
陳鄰打了個噴嚏,兩手抱著自己胳膊搓了搓。沒有篝火,也沒有徐存湛,春日的夜晚便格外難捱起來。
冷,偶爾刮過幾陣夜風,風也是刮骨頭似的冷。
陳鄰從荷包裡找出來最厚的衣服裹在身上,但穿得厚點好像也沒什麼用,她的手還是冰冰的。
篝火熄滅後她連用絲絛編東西這點樂趣都沒有了,因為沒有篝火光照著,陳鄰也看不清楚手裡的絲絛。她甚至眨了好一會兒眼睛,才遲緩適應了黑暗。
坐在左邊的昭昭抱怨:“這點樹枝怎麼一下子就燒完了?”
商枝:“你再去撿點。”
昭昭不服氣,怒聲反駁:“我剛剛撿過一次了,你怎麼不去撿點?”
眼看又要吵起來。
陳鄰歎了口氣,把手上沒編完的絲絛塞進荷包裡:“我去撿吧。”
“你去?!”
黑暗中,商枝和昭昭兩個人格外同步的同時看向陳鄰。昭昭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和商枝說了一樣的話,不禁露出晦氣神色。
商枝道:“彆,我去好了,徐蓮光走之前可是把你托付給我的。”
昭昭難得附和了一句:“你這麼弱,大晚上的還進林子裡亂跑,到時候被妖怪抓走了,還不是要麻煩本殿下去救你?”
陳鄰摸摸自己鼻尖,老實應是,又坐回那堆篝火餘燼旁邊。
商枝提燈照亮,去找枯枝回來續火,這邊隻餘下昭昭和陳鄰。昭昭打了個哈欠,挪到陳鄰旁邊挨她坐著,大尾巴在身後一晃一晃。
陳鄰目光不自覺被她尾巴吸引,側目瞥了好幾次。終於在昭昭的尾巴第不知道幾次掃過地麵時,陳鄰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把她的尾巴毛。
“呀!”昭昭驚呼一聲,睜大眼睛瞪著陳鄰,“你!你——膽大包天!你怎麼敢摸我的尾巴?小心我扒了你皮!”
陳鄰找到了一點額外的樂趣,逗昭昭道:“真的嗎?我不信。”
昭昭:“你!你——”
她眼睛瞪得很圓,但‘你’了半天,也憋不出彆的狠話來。於是趁著小狐狸說不出話來的時機,陳鄰又薅了一把她的尾巴毛。
蓬鬆又溫暖的大尾巴,手感好得不行。薅完一把還想再摸一把,陳鄰眼巴巴又看向昭昭的尾巴;昭昭連忙抱住自己尾巴,氣惱羞憤的怒視著陳鄰,蹭蹭蹭挪到了裡陳鄰較遠的地方坐下。
陳鄰露出遺憾表情,歎了口氣。
“無恥!下流!登徒子!”小狐狸怒而罵人三連,罵完後把腦袋扭開,隻留給陳鄰一個圓圓的後腦勺。
陳鄰目測了一下兩人之間的距離,感覺自己不太能摸得到小狐狸的尾巴了,隻好悻悻將兩手揣回袖子裡。
她的手腕和小臂也冰冷,自己的手掌貼上去,沒辦法汲取到絲毫體溫。雖然身上沒有體溫,卻能感覺到冷,陳鄰為了一點溫暖的心理安慰,隻好儘可能的抱緊自己膝蓋,將自己團成一團。
昭昭獨自生了會兒悶氣,好半天沒聽見陳鄰和自己搭話。
她一邊在心裡暗罵這女人不知好歹,一邊又忍不住轉臉偷偷去瞥陳鄰。
平時看著陳鄰時並不覺得她嬌小,畢竟陳鄰個子要比她高出好一截。但此刻陳鄰抱著膝蓋縮在篝火邊,小半張臉都埋在柔軟衣袖裡,昭昭又覺得——這人縮起來也是小小的一隻。
像團在篝火邊的小狗,眼睛濕漉漉的,又明亮,鼻頭凍得發紅。
昭昭想起靈偶自身是沒有溫度的。
也不知道有蘇那群沒用的東西造靈偶時給捏造的五感敏不敏銳。若是五感敏銳的話,恐怕這會兒陳鄰冷得夠嗆。
因為靈偶自身不會產生溫度,但又能感覺到外界溫度的變化,所以不管穿多厚的衣服,都會感覺到冷。
她往陳鄰身邊挪了挪,哼哼唧唧兩聲,像狐狸崽想要引人注意時刻意發出的聲音。
陳鄰被聲音驚動,轉頭看向她。昭昭立刻把臉扭過去,發出一聲冷哼,滿臉都是‘我很高貴你不配’的傲氣。
但與她冷傲表情截然相反的是她尾巴,毛茸茸蓬鬆漂亮的尾巴,輕巧的鑽進陳鄰衣袖,勾纏住她的手臂。
哺乳動物身上獨有的溫度,迅速溫暖了陳鄰的胳膊。
陳鄰眨了眨眼,沒有點破,手縮在袖子裡擼狐狸尾巴,順毛摸,又捏了捏。
昭昭喉嚨裡呼嚕兩聲,狹長嫵媚的狐狸眼小幅度眯起,心情大好。
看在這家夥手法不錯的份兒上,勉強允許她抱會兒本殿下的尾巴——昭昭在心裡哼哼唧唧,不自覺晃了晃腳丫。
陳鄰:“其實我一直挺好奇的,你為什麼喜歡徐道長啊?”
昭昭睜開眯縫的眼,瞥她,微微挑眉:“乾嘛好奇這個?”
陳鄰道:“因為我認識的狐狸姐姐,還有商枝,她們都說徐道長雖然很好看又很強,但是他情竅壞了,不會喜歡任何人。”
“你也是狐狸嘛,肯定很清楚這件事情。明明得不到回應,為什麼還要繼續喜歡徐道長呢?”
“唔——”
昭昭皺眉咬唇,倒也沒有回避陳鄰的問題:“你區區一個凡人,懂什麼?我這是在報恩!”
“存湛救過我,我要向他報恩,他喜不喜歡我沒關係,我喜歡他就好了!”
說完,小狐狸得意的挺起胸脯,藏在陳鄰衣袖裡的尾巴晃來晃去,尾巴毛掃得陳鄰手臂有些癢。
她沒忍住,笑出聲,捏了捏昭昭的尾巴,嘟噥著好癢啊——昭昭一邊抱怨真是沒用的家夥一邊停下了尾巴動作,昂著下巴去看陳鄰。
精致逼真的少女靈偶笑得眼尾也泛紅,伸手揉了揉自己眼睛,長耳墜折射出一點珠寶的光澤,照在她瑩潤的臉頰上。
她說:“哦——這樣子啊。”
昭昭不明白,追問:“這樣子是哪樣子?”
陳鄰回答:“這樣子就是,我知道你為什麼喜歡徐道長了。”
昭昭繼續追問:“為什麼?”
陳鄰:“你不是說了嘛,徐道長救過你,你要報恩。”
昭昭不說話了,歪著頭看陳鄰,陳鄰又縮成一團,抱住了自己的膝蓋。她弓著背垂首靠向膝蓋時,臉頰側有幾縷淺色碎發晃下來,淺淺一層陰影浮動在她臉上,她眼皮也略略下垂,露出幾分倦意。
昭昭忍不住問:“那你呢?你為什麼喜歡存湛?”
陳鄰正在發困,驟然聽見她這樣問,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嘴巴先回了一句:“我不喜歡徐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