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郎,你可知道朕的一片苦心?」
慶帝大義凜然的下發了懲罰愛子的旨意後,又把顧傾城叫到了近前。
「……」
顧傾城眼角的餘光瞥到了周圍侍奉的內侍和宮人,暗自翻了個白眼。
這位慶帝,還真是不管到了什麼時候,都喜歡玩弄花樣。
想要跟兒子說些體己話,雖然不必徹底屏退左右,可也不用這麼的眾目睽睽啊。
好,慶帝這麼做,或許也有非常自信的緣故——偌大的皇宮,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沒有朕的允許,沒人敢泄露「禁中語」。
可問題是,慶帝並沒有這樣的底氣。
他連自己的皇後人選都不能做主。
為了麻痹虞朝,他還要豎起一個靶子。
他的母親,他的妻子,都不是他能用陽謀製衡的,他隻能用些婦人間的手段!
這樣的帝王,你說他能夠掌控一切,顧傾城第一個表示質疑。
慶帝這麼做,隻能有一個解釋,他就是故意的。
原因顯而易見:慶帝還需要九皇子這個靶子!
表麵上,他懲罰了愛子,似乎並沒有真的這麼看重九皇子。
京中三足鼎立的局勢,也好似因著九皇子的「被驅逐」而打破。
實際上呢,人家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呢,故意找個借口,把兒子塞進西州的邊軍。
讓他趁機奪取西州的兵權。這般為九皇子籌謀,誰能說他不愛兒子?
大皇子、二皇子以及那位元皇後,若是知道了「真相」,他們能放過九皇子以及他的母親。
慶帝絕對是個把算計運用到了極致的人,他更喜歡所謂的一箭數雕!
顧傾城看穿了慶帝的想法,卻還是故作委屈的模樣。
她抿著嘴,清澈的大眼睛裡寫滿控訴,「阿爹,我、我身體不好啊!」
言下之意非常明顯:親,你把你先天體弱的兒子送去邊城吃沙子,還他喵的要從小卒做起,這算哪門子的苦心?
人家可是你的愛子來著!
皇帝的愛子,不應該是可以在京中橫著走的嗎?
馬球場上的事件,確實鬨得很大。
可若是追根溯源的話,就會知道,九皇子並沒有做得太過分。
提議打馬球的人,不是他!
要打武球的人,也不是他!
他甚至都沒有上場。
他之所以會出手,也是因為韋九郎暗中偷襲他的未婚妻。
身為男人,哪怕是個弱雞,都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未婚妻被個喜歡偷襲的小人給害了啊。
九皇子此舉,絕對算得上「真男人」,是有情可原。
退一萬步講,即便九皇子是無緣無故的把韋九郎打成了殘廢,作為最受寵的皇子,也不該被懲罰啊。
想想漢朝的那位明君,當太子的時候,就因為堂弟下棋不夠恭敬,抄起棋盤就把堂弟給打死了,繼而引發了諸侯之亂。
被打死的還是宗室呢,皇帝也沒有因此就懲罰太子。
這,才是被皇帝器重的「愛子」待遇。
這,也是真正的君臣有彆、階層差距。
而所謂的「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過是上位者宣揚的一種美好幻想罷了。
如果慶帝真的寵愛九皇子,慢說隻是把韋九郎一個普通官宦子弟打殘了,就是真的打死,也不會有實質性的懲罰。
慶帝:……
對上九皇子澄澈、信任的眼神,他竟有些許的不自在。
更有種被噎住的不適感。
他的目光有些閃躲。
然後,身為皇帝的威儀壓下了心底那一絲絲的心虛,「你這孩子!唉,怎麼就不能領悟朕的一片苦心。」
「朕愛重你們母子,想要把天底下最好的一切都給你們。」
「奈何朕雖為天子,卻也不能任性而為。」
「冬郎,你母親什麼都好,唯獨差在了出身上。」
「你是朕之愛子,偏偏序齒靠後,非嫡非長,想要脫穎而出,就隻能多多建立功勳。」
慶帝看在九皇子失憶的份兒上,耐著性子,把道理掰開了、揉碎了的講給「他」聽。
顧傾城似乎聽懂了,可她還是有點兒委屈,「阿父的苦心,兒子懂得!」
「可、可我身子骨弱,騎馬、領兵都不擅長啊!」
「且西州苦寒,兒又要從小卒做起——」
「兒子不是怕吃苦,是怕身體有所損傷,會讓您和阿娘擔心!」
「若因為兒子,累得阿娘憂心繼而生出什麼不妥,那就是兒子的大不孝!」
孝道真是個極好的擋箭牌。
而世人信奉的「孝」,也不是單純的對父母好。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自己沒有憐惜自己,讓自己受了傷,繼而讓父母心疼、憂心,也是不孝!
顧傾城不願意去西州受苦,不願流血受傷,不是膽子小、吃不得苦,而是一片孝心、純然肺腑。
她孝順的對象還是董貴妃,而董貴妃可是慶帝的最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