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學園孤島 歡迎來到絕望學園(1 / 2)

神啊。

虞檸木然地想。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神存在——那一定超級惡趣味吧!

虞檸看著裂口女, 裂口女也注視著她,隻不過一個的眼神裡是不知所措,另一個是茫然過後的怒火。沒過兩秒的功夫, 迅速反應過來的便利店店員恪守職責地露出了人畜無害的標準八齒笑,“請問您要買些什麼?”

“還是說……”她表現得有點困惑, “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你你——”驚覺自己受到了蒙騙的裂口女舉起來指著她的食指都有些憤慨到顫抖了,“你個欺騙彆鬼——彆人感情的騙子!”

虞檸當場裝傻充愣, “啊?”

“啊什麼啊, ”裂口女儼然今天就要當這個打假達人了, “你不是看不見嗎?!現在眼睛明明是好好的吧!”

“看不見……?”虞檸迷茫地反問, “我一直都看得見啊?”

裂口女:“?”

“你承認了?!”此言一出無異於火上澆油, 裂口女一想到自己昨天傻嗬嗬地扶人過馬路就更生氣了, “你在把我當猴耍嗎!”

她作勢就要去摘臉上的口罩, 虞檸卻也在同時表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模樣, 驚訝又感激地叫出了聲:“原來如此,是您啊!”

裂口女:“誒、誒?”

“您說的那位看不見的女生, ”她悲傷地微笑起來, “是家妹吧。”

“家妹……從出生起就眼睛不太好,偏偏性格又倔,不願意接受我們的太多幫助。”虞檸歎氣,“我們也隻好隨著她來, 昨天可把我們擔心壞了, 還好她在電話裡說有個好心姐姐來幫她, 我爸爸去接她的時候才放心點。”

裂口女沉默了。

真、真的假的?!

這麼看來,眼前的這個女生和昨天見到的那位是有一點微妙的差彆。

“啊……也是,”她沉思道,“你妹妹的痣是要更低一些。”

虞檸:“對對對!”

對個鬼啦!心理作用真可怕!

“家妹非常感激您, 我家父母也是,”虞檸笑著說,“我也算再轉達一下他們的謝意了。對了,您是要買什麼來著?”

經她這一提醒,裂口女才想起來自己進店的原本目的,情不自禁地對她也露出了友善的笑容——僅限眼睛,虞檸竭儘全力不去想那口罩底下是什麼景象——然後問道:“糖果都在哪兒?”

“在那邊!”虞檸熱情地為對方指了方向,“我們店裡種類很多的,您可以慢慢挑!”

看來和傳聞中的一樣。

虞檸注視著裂口女向貨架走去的身影,想起這位在都市傳說裡很喜歡吃糖果——最喜歡吃的是麥芽糖,這會兒哐哐往購物筐裡放的也是大盒的麥芽糖。

不一會兒的功夫,糖果類彆的架子上快少了一小半,而裂口女提著的兩隻購物筐已經冒出尖尖了,瞧得虞檸都開始隱隱地牙疼起來,不禁羨慕起鬼怪就算得了齲齒也不用看牙醫。

等等,真的不用嗎?

她還在出神,那邊的裂口女就結束了自己的購物大掃蕩之旅,滿意地拎著兩隻滿滿當當的塑料筐往櫃台上一放。

……謝謝裂口女老鐵打賞的業績。

雖然一般而言,店員不會有提成,不過本著人道主義(以及很難招人所以福利要好點)的精神,遇上類似這樣麻煩的大單還是會意思意思給點辛苦費。就比如現在,虞檸掃碼掃得手都快酸了,但她卻越乾越有勁——想想看,房租免了,省下來的再除去傑克的急支糖漿開支,豈不是可以存小金庫了。

如果以具現化的實體程度來比較,大概是她的故事廣為流傳的緣故,裂口女的強度應該也不低了,她甚至可以自如出入便利店而不用擔心人類看不見自己。更有甚者,她拿出來結賬的居然是流通於人類社會的貨幣。

傑克,你看看彆人,你看看你。

虞檸動作麻利地將裂口女買下的糖果裝袋,後者也在旁邊搭了把手幫忙,裝著裝著,忽然詫異地“咦”了一聲。

她拿出其中一隻袋子裡不知何時多出的一個小罐罐,裡麵質地發硬的內容物隨著她的動作而搖晃出嘩啦嘩啦的響動,“你的益達?”

“不,”虞檸微微一笑,“是你的益達。”

“吃這麼多糖可能對牙不太好,我刷了我的員工卡,親,這是您在本店購物的特彆福利哦。”

裂口女心頭立時湧上一股暖融融的熱意,曾經不是沒有人給過她禮物,但那隻是為了從她手下脫逃而黏住她嘴巴的麥芽糖,如今卻有人關心了她的牙齒健康。她由衷道:“謝謝,下次我還會來的。”

“不客氣。”

虞檸真誠地說。

就當是她良心那麼一丟丟疼痛的贈禮了。還有,下次不要來了。

裂口女的心裡更溫暖了。

——不愧是雙胞胎姐妹,連給人的真誠感都一模一樣!

這購物過程前後也過去了快有半小時,倉庫那邊的門被推開了。從裡麵走出來的辻井公一正要開口說話,卻看到虞檸的手藏在櫃台底下唰唰盲寫了幾筆,然後看也不看地將紙牌往他這邊一豎,隻見上麵寫了四個大字——【叫我虞檬】。

彆問,問就是她爸在夏威夷教她的。

辻井公一:“……?”

“虞檬?”他一頭霧水道,“東西我都整理好了,你看看還有什麼需要現在做的嗎?”

裂口女心裡完全篤定了。

對方居然是真的沒有騙她,她記得那個盲眼女孩之前在離開時叫自己“虞檸”來著,看來真的是親姐妹耶。

“噢,沒有了,辻井學長辛苦啦。”虞檸粲然一笑,又將找零的紙幣點好交回給了裂口女,“一共三十六塊錢,您數一下對不對?”

“不用了。”裂口女大方地直接接過來塞進了兜裡,緊接著卻有些不好意思地問,“我可以跟你去看看你妹妹嗎?我有點在意她的情況。”

虞檸:“……”

沃日。

她應該答應嗎?可以拒絕嗎?

“可以——是可以,”她大腦急速運轉著,“不過我下班還有一段時間,家裡也挺遠的,您要拎著這麼多東西,是不是有點……”

“沒關係,我等得起。”裂口女卻完全沒聽出她的婉拒,“這些東西對我來說不重,那等等就麻煩你領路了。”

虞檸:“………………”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虞檸姑且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裂口女沒有說現在告訴她地址,一個鬼直接過去就行。

雖然她不擔心父母加上伽椰子的武力值問題,但平心而論,她不是很想被拆家然後再賠一次錢!

可另一個問題也接踵而至——她上哪裡變出第二個自己!現在到處找二重身是不是倉促了點啊!

虞檸無比希望裂口女言而無信,然而對方偏偏說到做到,當真提著幾個鼓鼓囊囊的塑料袋站在馬路那頭等了起來。似乎在其他人看來並非如此,辻井公一望望空了一半的貨架,又好奇地向外麵望去,卻對街對麵的風衣女子熟視無睹——裂口女應該是讓正常人看不見她了。

正在遙遙觀望的傑克顯然對這一幕非常懵逼,他注意到虞檸的視線投過來,遲疑著指指自己,又指指裂口女。

虞檸趕緊幾不可察地搖了搖頭,事情還沒有完全敗露,如果現在跟對方搞個兩敗俱傷,萬一路上再遇到點彆的就玩完了。

辻井公一也在這時開了口:“剛才那個客人——”

虞檸:“……是一個非常愛吃糖的客人。”

辻井公一:“……”

聽君一席話,勝似一席話。

“對了,”在櫃台旁乾站著未免太無聊,辻井公一這性格一看就是個徹底的陽角,為了讓氣氛不至於冷場,主動攀談起來,“我剛才聽到了,小虞你也有個妹妹?”

又當姐姐又當妹妹的苦命人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吞,“……對。”

“等一下,”虞檸注意到他的言外之意,“也?”

“哦,我有個弟弟。”辻井公一點頭,“是個陰森孤僻的怪家夥,平時也彆彆扭扭的,想要家人關心卻不好意思說出來,實在很讓人操心。”

……這個描述怎麼聽起來好危險的樣子。

虞檸“誒”了聲,“學長是個好哥哥啊。”

“也稱不上。”辻井公一笑笑,“隻是作為兄長關心弟妹的最基本職責罷了。”

虞檸:“啊、啊哈哈哈……”

“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她家裡就有個弟弟來著。”她飛快地將話題轉向了自己更熟悉一點的方向,“她也經常和我們抱怨她弟弟像個皮猴子似的,怎麼管都管不聽。”

不過比起辻井公一口中的那個弟弟,劉昱然可讓人省心多了,頂破天也隻是偷吃零食這樣的小愛好。前頭借的奧特曼也被他很豪爽地一揮手說喜歡就不用還了,但虞檸還是出了錢讓他重買一個——她當然不可能說真正的同好是她死後仰臥起坐的好媽媽。

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辻井公一閒聊著,時間自然也過得極快。接待了最後幾撥客人後,兩人就開始著手處理店內衛生,虞檸在期間無數次地瞥向窗外,裂口女的身影卻沒有如她期望的那樣消失。

沒辦法,她最後隻好含淚與同事告彆,搞得對方還以為是下班前的那盒海鮮丼飯裡芥末加多太辣了,友情附贈了她一瓶可樂,然後被虞檸轉頭非常順手地塞給了傑克。

“啊?”他茫然地問,“這是什麼?”

“你嘗嘗呢?”虞檸好奇道。

她記得可樂最開始是作為感冒藥還是胃藥還是咳嗽糖漿被發明出來的,既然如此,對急支糖漿鐘愛的某個殺人狂應該也——

她甚至沒來得及想完,擰開可樂嘗了一口的傑克就把瓶蓋又擰了回去,“哇,好難喝,還冒氣!”

虞檸:“……”

沒救了,這個家夥的味覺已經徹底沒救了。

她認命地開始算賬,訂的那批急支糖漿再過幾天應該就到了,到時候可以先搬回去交給她媽看管。而同樣幾乎是從頭等到尾的裂口女見她出了店門也走過來,疑惑地看了看旁邊的傑克,她顯然早就注意到了對方,卻沒想到是在等同一個人類。

“呃,這是我家的——”虞檸挑挑揀揀,終於艱難地找到了個大概合適的形容詞,“門客,對,門客。”

結果兩位都沒太聽明白,裂口女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而傑克乾脆是在取出自己那瓶急支糖漿又喝了幾口,不過秉持著不浪費的原則,他還是將可樂塞進了背包。

世界真奇妙,虞檸走在路燈下,看著自己在燈光下拖拽得長長的影子,有一種想仰天長歎的衝動。

以前一個人走夜路,總擔心會不會有鬼或者有人跟著自己;但當她後頭真跟著倆鬼怪的時候,反而安全感謎之爆棚,這上哪說理去啊。

不僅在外麵沒處說理,進了家門也不知道能不能說上理。虞檸站在門外,重新在腦海裡過了一遍剛才在路上的說辭,轉頭向裂口女笑了笑。

“那我先去跟媽媽打個招呼,”她說,“麻煩您稍微等一下了。”

傑克:“啊?”

……愣著乾嘛!走了!

虞檸可不準備讓對方留在外頭,誰知道這個大聰明會理解成啥樣。

她揪著傑克的衣領直接閃現進屋,留下還不知人心險惡的裂口女待在門外。後者心裡此刻已經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之情了,但站著等久了難免要犯些嘀咕,她又等了一會兒,終於看到眼前的房門被推開。

然而走出來的不是虞檸——或者說,不是她以為的虞檸——而是另一個身著白色連衣裙的、明顯不太像是人類的女人,那高高的個頭快要頂到門框,似人非人的麵容怎麼看都有種恐怖穀般的駭人感。

“你好——我是,”對方率先自我介紹道,“檬——檬的媽媽。”

裂口女茫然,裂口女不解。

先不說鬼怪和人類為什麼是母女,不是兩姐妹嗎,為什麼自稱裡隻有一個?

“檬——檬,她其實——”就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女鬼難得收起了那極度僵硬的笑容,語氣沉重地說,“精神——不太好。”

裂口女:“……???”

裂口女:“啊??”

“她——從小時候起,就說——自己其實有個妹妹,”女鬼幽幽道,“我們、一開始沒有放在心上,等到察覺——為時已晚,原來她心理出了問題,有時候會誤以為自己就是——那個妹妹。”

怎……怎麼會是這樣!

“那……”裂口女顫顫巍巍地問,“那她的眼睛——”

“哦——”女鬼了然道,“你見過檸——檸了啊。”

……原來真的有這個名字嗎?!等等,總覺得哪裡不太對……算了不想了。

女鬼繼續說:“她在以為自己是自己的雙胞胎妹妹的時候——確實會看不見,醫生說——可能是心因上的致盲,所以,除非她自己察覺到、解開心結,無藥可救。”

裂口女的CPU快給乾燒了。

“所以——”女鬼誠懇地看向她,“可以請你不要告訴檬——檬這件事嗎?我怕、出現什麼意外,我還是希望——她能更穩健一點地恢複。”

裂口女:“啊、啊……好的好的。”

“那、那請您幫我把這個轉交給她可以嗎?”她呆滯地將手裡提著的其中一個袋子遞給女鬼,“就當是,我來拜訪的禮物,我相信,她一定能康複的!”

“好的——謝謝您的、關心。”女鬼斷續著說,“那我就——不請您進來坐了,也希望——您一切都好。”

裂口女:“好……好的……”

她目送著這位母親蹣跚(其實是飄忽)進門的步伐,胸口油然而生了濃濃的心酸。

唉。

要不是真的愛孩子,誰又會操勞到這地步呢?

而在房門關上的瞬間,女鬼飄忽的步伐頃刻間健步如飛,轉頭跟向自己交代了作戰計劃後就守在門邊的女兒擊了個掌,然後將那兜糖果遞了過去。

“拿去——吧。”她大方地說,“不要、吃太多,小心蛀牙。”

“沒關係,”虞檸豎起拇指,“我有益達!”

好耶!媽媽殺瘋了!

伽椰子:“……咯。”

她默默看了門邊一眼。

不愧是母女倆。

房子裡的除了一個人類以外全都是鬼怪,此時此刻居然透露著些許詭異的溫馨。當然,在不知情的外人看來,那盈滿昏黃燈光的窗口就足夠暖洋洋了,偶爾從窗簾後經過的影子更是有著濃濃的生活氣息。

裂口女站在街頭,她沒有急著離去,而是就這樣駐足遙望著那扇窗戶,激蕩在胸腔裡的熱切久久未能散去。

她想起那個女孩樂觀的模樣,想起那位母親因為操勞過度而煞白的臉色,和即便如此勞累依然勉強自己所露出的笑容,不禁動搖了。

裂口女由衷地產生了一種使命感。

雖然……雖然她整容手術出了事故,被那個醫生把嘴巴搞成了這樣,但她四肢健全,五感俱在,精神上也沒有任何問題,有什麼理由不振作,有什麼理由不堅強!

裂口女暗自捏緊了拳頭。

就算是這樣的她,也一定有可以做到的事。

以前她沒得選擇,但現在,她選擇做一個好鬼。

“你們聽說了嗎?”

嘰嘰喳喳、歡笑聲此起彼伏的奶茶店裡,劉嘉卉神神秘秘地壓低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