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如約在被通知的時間前來,人生頭一回地站在巴彆塔的辦事大廳裡,看著周遭來來往往的員工,試圖尋找安排給他們的引領人員。
隻有一樓是麵向民眾開放的,但畢竟是門麵,挑高的穹頂呈現出拱形,僅憑這裡就看得出十足的神秘學氛圍。
牆麵上描繪著不知名的符號,虞檸怎麼說也是個寫手——通常而言,知識麵最廣最亂七八糟的就是寫小說的,她認出了其中幾個正是伊麗莎白時代守護魔法中常出現的印記。不僅如此,大廳的地板中央由一塊塊瓷磚拚成了巨型的圖案。
扭曲的五角星歪歪斜斜,中間類似眼睛的符號像火焰一樣猶如在燃燒,瞧著就有種莫名的安心感。
……舊印都來啦?
虞檸當然知道這個出自克蘇魯神話的標記,它可以屏退一些神話生物和恐怖的存在,算是最基礎的守護符號了,對更高位的雖然起不到太大的效用,怎麼著也能惡心惡心它們。
“哎呀,又不會要命,”周菁菁心安理得地接著他們的話說,她倒沒有表現出不適,“見機行事就好啦。”
虞檸斜眼瞄了她一眼,意味是顯而易見的彆亂來,後者笑著聳聳肩,示意自己知道了。
“你們就是今天問話的學生吧?”有位年輕的招待員急匆匆地走過來,打量著顯然還是學生年紀的幾人,“請跟我來,然後去各自對應的房間就好。”
“不好意思請問一下,”聽她的意思,白曜稍稍皺著眉問,“我們是要分開接受問訊嗎?”
“當然。”對方馬上回答道,“這樣可以保證完整性和準確性。”
意料之內的台麵上說辭,虞檸撇撇嘴,他們的供詞肯定是要各自獨立的,這樣才能找出互不一致的地方和漏洞。看對方的重視程度,恐怕比想象中更麻煩一些。
就像周菁菁所說的那樣,在串通好的基礎上見機行事得了。
他們被安排到的是同一條走廊的不同房間,虞檸推開自己那間會麵室的房門,在辦公桌後坐著的黑衣男人望了望手邊的資料卡,示意她在對麵
“高中三年一班學號21位,”男人抬眼看她,“虞檸?”
虞檸調整了下坐姿,正襟危坐道:“對。”
“講述一下你在那個‘規則’降臨之初的見聞吧,”他說,“請保留儘可能多的細節。”
這個問題出乎意料地輕鬆。
虞檸怔了怔,這部分其實沒有多少需要隱瞞的地方,她乾脆就直接描述過了全部過程——隻去掉了做作業是自己開頭的事,而對方全程也都隻簡單地應了聲。
“我知道了。”
他做完記錄,繼續道:“請乘左手邊電梯,前往相應樓層後進行下一步程序。”
……咦?
“我隻要去那邊就行了嗎?”她不由再次確認道,“那邊是什麼?”
“你過去就知道了。”男人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拿上吧,這是一次性電梯卡。”
他從桌麵上推來的確實是一張塑料小卡片,虞檸滿頭霧水地接過來。她告彆後就往外麵的走廊走去,卻看到其他人所在的房間都還緊閉著房門,隻好如對方說的那樣來到了那座電梯前。
還真隻能自己上去了啊。
她走進緩緩敞開的電梯,往底下的刷卡區一掃,對應的按鈕就自發亮起——她知道巴彆塔的電梯設置也和正常的不太一樣,一般來說分為一次性和員工用卡。樓層按鈕是默認鎖定的,一次性就是像她的這樣直接抵達設定好的樓層,員工的則是解鎖自己權限內的範圍,等級劃分得相當鮮明。
至於她這次——
五樓?
在唯有自己一人的寂靜裡,虞檸終於看著顯示屏上的數字與亮起來的那個按鈕相符,然後走出了停下後兩側門扉向旁邊劃開的電梯。
“請問有人——”
她猛地停住聲音,電梯廳外的走廊就像是停電了一般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僅有的光源就是電梯內的頂燈,一閃一閃地讓周圍的景象也變得若隱若現。
虞檸浮現出了不祥的預感。
容不得她反應,身後的電梯門已然閉合,直直下降的轎廂讓她連再次按下開門按鈕的時間都沒有,隻能眼睜睜看著顯示屏上的數字不斷減少。
“你好,”黑暗之中,遙遙傳來一個聲音,“我想和你玩個遊戲。”
……彆玩了彆玩了,她快遊戲PTSD了。
伴隨著這句讓她頗有既視感的台詞,虞檸聽到了久違的BGM。
與之前都截然不同的BGM。
焦灼,壓迫,隻混了些許雜音。
而那雜音來自視線的前方,有些刺耳的摩擦聲是橡膠與瓷磚蹭出的銳響。隨著搖搖晃晃的、令人牙酸的吱呀聲,一輛半人多高的三輪車出現在她的眼前——雖然它比純粹的兒童三輪車要大不少,但也並非正常該有的大小。在三輪車的車座上,正坐著個唇紅齒白的木偶。
……不對,它根本就沒有牙齒,雙眼和嘴唇都是猩紅的色澤,慘白的臉頰上有著蚊香般的圓圈,蹬著自己的小三輪,一米米地挨近了她的麵前。
一瞬間,一個念頭占據了她的全部腦海——
巴彆塔,不行!
雖然她本來就知道不行,但沒想到這麼不行,你們這篩子幾目的?四十目還是三十目啊?!
這特麼……不是豎鋸嗎?!
《電鋸驚魂》這經典的血漿片係列也算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它雷打不動的靈魂主角就是以這個木偶為代表形象的“拚圖殺人狂”,彆名“豎鋸”。
這位潛藏在幕後的主使者由於自己的經曆變得扭曲,開始決定對他認為有罪和漠視生命的家夥進行裁斷,一般都是些匪夷所思又血腥殘酷的關卡,說是施虐狂都不為過。
鬼知道他是怎麼混進來的!
還是說……
虞檸動作頓住,隱約意識到了另一種可能。
“你的名字——”木偶張合的嘴巴吐出了口音標準的通用語,“是叫虞檸吧?”
“你擁有聰穎的頭腦、極為優秀的反應能力,在麵臨危機時往往能第一時間化險為夷,毫無疑問,你就是解除彼岸學園這次危機的主心骨。雖然現在的出身家境還很有限,假以時日,一定能得償所願地積累起過人的財富——”
虞檸一愣。
“彆、彆誇了,”她忍不住害羞道,“再誇我就不好意思了。”
“算了,機會難得。”
她深吸一口氣,“多誇幾句,朕愛聽。”
豎鋸:“……”
豎鋸:“?”
當我打出問號的時候,代表的不是我有問題,而是你有問題。
“但這真的是全部嗎?”好在他現在是木偶,可以不為所動地繼續說下去,“你在不為人知的時候所進行的那些壓榨,是時候為它付出代價了。”
虞檸:“啊?”
咋地,要吊她路燈?
“生或死,”他道,“做出你的選擇吧。”
話音未落,不遠處的電梯再次緩緩開啟,站在轎廂之中的是個戴著豬頭麵具的家夥,而那家夥的兩隻手裡,正分彆握著一把砍刀和一支球棍。
虞檸:“………………”
這位妹妹……也可能是先生,她是見過的。
雖然是在電影裡。
身患絕症的豎鋸老爺子自己行動不便,也將命不久矣,因此廣收門徒,桃李遍地開。而其幫手或者說門徒的標誌,就是這豬頭麵具。
二對一,不要臉!
她開始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些光是看著就感到了幻痛的鏡頭。
什麼不停卷進頭發的機器,在身上掛滿的大鐵鉤,要親手鋸掉的腿和縫起來的眼睛……
……一代一代一代。
好痛好痛好痛!!
她最怕的兩樣東西之一就是疼了!
在那作為幫凶的豬頭人向她邁步過來的同時,虞檸失聲尖叫起來:“你不要靠近我啊啊啊啊!!”
木偶的身體倏地一輕。
它甚至都沒有回過神,就感覺到一股來自頸後的強烈拉力——它竟然是被硬生生揪著衣領扯下了三輪車。而下一秒,呆站在原地的木偶比利就看到對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自己取而代之,坐在了三輪車的車墊上。
“吱呀吱呀吱呀——”
踏板飛速旋轉。
她毫不猶豫地搶走了那輛三輪車,風一般地蹬著它消失在了前方的黑暗裡。
木偶愣愣地看著自己失去的小三輪,再轉過頭,看著自己同樣傻眼的助手。
豬頭人:“???”
豎鋸:“???”
現在的年輕人……都這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