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家(1 / 2)

過期關係 千載之下 6018 字 4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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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事兒結束後,周皓沒有急著回去,他去墓園看了看他的父親。

天晴的日子,裡麵並不會因為葬著死人而顯得陰森,一座座墓碑下,是活著的人永遠無法觸摸的靈魂。

周皓帶了點酒兒,抱了一束花,這些日子睡得不好,他的臉色很差。

他腳步沉重地往前走,走到最頂頭拐了個彎,第三座墓碑就是他爸爸的。長久的無人祭拜,水泥墓碑前什麼祭品也沒有,孤零零的。

碑前是工整的魏碑字體,父親的姓名,出生和死亡年月日,還有立碑人的姓名。碑後是飽含熱淚的七個大字——“我最親愛的爸爸”。

好好的父子親情,就阻斷在這座冰冷的墓碑下了。

周皓本來情緒掌控得好好的,可一看到後麵那幾個字,瞬間崩塌了。他無處遁形的哀傷,被明晃晃的日光照得一清二楚。

他紅著眼,在碑前坐了下來。

“爸,我過來看看你。”周皓把花輕輕靠在墓碑上,“她前幾天走了,到你那邊去了,你要是在地底下碰見了她,你倆好好嘮嘮。她老了,變化挺大,就怕你認不得。爸,這麼多年我也沒回來看你,你彆跟我一般見識。我心裡過得比誰都苦,你是知道的。你不還老給我托夢,讓我想開點嘛,彆老跟自己的媽媽過不去。”

說到此處,周皓已經徹底哽咽,嘴唇顫抖著發出低回的嗚咽,他用手背揩了把臉,濕漉漉的,然後把酒灑在了他父親的碑前。酒瓶裡留下了一大口,他咕嚕一下子全喝掉了。

辣,嗆喉。

“爸,你在下麵好好的,反正再過個幾十年,我也就下去陪你了。時間快得很,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你看你一走都走了快二十年了。爸……”

周皓汙濁的嗓子裡變得含糊,“你幫我問問……幫我問問媽,她為什麼這麼對我?爸,有時候,有時候我也很難過……”

隻有在死去的親人麵前,周皓才敢展露最真實的自己。

他這一哭,後來直接抱著他爸的墓碑,頭頂烈日睡過去了。這些日子折騰得太累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鐘了。他渾渾噩噩地爬起來,跟他爸作了最後的告彆,就離開了墓園。

然後,周皓便坐公交車去了鄉下的爺爺奶奶家。

最後一次見兩老人還是高一的時候,一晃,都快十年了。在終點站下了車,周皓站在簡陋的村口站牌前,不知該往哪個方向。

以前的路,全變了。東南西北分得清,就是不知道他爺爺奶奶家在哪個方位。他選了條最寬的水泥路,往前走,路過雜貨店,門口圍了好麼些人,操著本地方言說得正興起。

周皓走了過去,那些人也用打量的眼神看著村裡的外來人。

“請問,周侯貴家往哪兒走?”他也用的方言。

村裡人很熱心,一位中年女人從小板凳上“謔”地一下站起來,往東麵指了指,一麵比劃一麵說,“就那兒,過了前麵的橋,向右拐,第二家就是。”

人們好興問他,“你找周侯貴有啥事啊?”

周皓沒回答,隻是笑了笑,“謝謝了。”然後就順著提示,過了橋,向右拐……

後麵還響起一道潑辣的聲音,“到了他家,讓侯貴明天到村裡把這個月的低保領了!”

房子還跟十年前一樣,三間屋的小平房,前麵有塊院子,隻是多年的風霜雨雪,牆壁早已斑駁蛻皮。大門開著,他拎著行李走了進去。

堂屋裡頭,他的奶奶坐在藤椅上,眯著眼,努力穿針,怎麼的都穿不進去,她把線用嘴過了遍,再碾了碾,還是沒穿進去。

“這眼睛,不中用咯……”

另一端,他的爺爺覷起眼,看著老伴,沒說一句話,又低下了頭。

周皓把他們風燭殘年的模樣看了又看。

“爺爺,奶奶。”周皓站在堂屋門口,朝裡喊了聲。

奶奶放下手裡的舊衣服,抬起頭,渾濁的老眼裡立刻沁出了濕潤,“好、好、好,我的大孫子喲。”

……

中午,奶奶把家裡三隻下蛋的母雞宰了一隻,又去田裡摘了幾根茄子,還割了一把韭菜,蒼老佝僂的背,藏不住的開心,逢人就說,“我大孫子回來了,我大孫子回來了。”

彆人回她一句,“是皓皓回來了啊?”她立馬就回,“可不唄,就是我的大孫子皓皓啊。”

奶奶老了,說來說去都是以前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