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幾下,他準備走人。
一步兩步,到了薑覓身邊。
剛要錯身而過時,被薑覓喊住。
“你走可以,東西留下來。”
薑洵心中充斥著說不出來的厭惡,道:“你沒看見嗎?我一朵桂花也沒有帶走。”
一地銀雪般的桂花,還有那塊青綢布,他根本撿都沒撿,確實什麼也沒有拿。
“我說的不是桂花。”薑覓目光像刀子一樣劃過他的臉,落在他的脖子上,那裡有一根紅繩。因為方才打桂花時動作幅度大,紅繩下麵吊著的綠玉佛掉到了衣襟外。
這是原主去年送給他的生辰禮。
既然嫌棄她這個人,為什麼不嫌棄她送的好東西?
“你…你乾什麼?”薑洵驚叫出聲,不敢置信地看著薑覓。
紅繩已被薑覓扯斷,綠玉佛也到了薑覓手中。
“我的東西,你不配戴!”
薑洵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薑覓居然做到這個地步,他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你這個樣子……讓我如何敬你?”
“論年紀,我為長你為幼。論身份,我是嫡你是庶。長幼有序嫡庶有彆,我一個嫡長女,你一個庶子膽敢不敬,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嗎?”
“誰說我是庶子?”羞憤之下,薑洵脫口而出。
薑覓眸光微變,冰冷至極。
如果薑洵是嫡子,那麼隻有一個可能:就是記在嫡母的名下。
嫡庶之所以有彆,無非是因為其中橫著一條很難跨越的鴻溝。庶出子女一旦被記在嫡母名下,則會享有嫡出子女同等的待遇,事關家族財產分割和嫡母的嫁妝繼承,以庶充嫡的事情在各大世家高門皆是慎之又慎。
餘氏膝下有子,斷然不可能容忍一個妾室的兒子壓自己的兒子一頭,所以若他真的被記名,唯一的可能就是被記在徐氏名下。
薑覓看著那一地的殘花,隻覺得無比的諷刺。
所謂的深情不過如此。
“你不是庶子,難道你是嫡子不成?”
“我…我…我不和你爭論這些。”薑洵的臉脹起不正常的紅,不是羞的也不是氣的,更像是因為自己說錯話而惱了自己。
“你給我把話說清楚,你真的是嫡子嗎?”
“我…”
薑洵心氣高,平日裡最不屑的就是欺瞞哄騙之事。那個不字他說不出口,因為他早已被父親記在嫡母的名下。
姨娘再三叮囑,為免節外生枝讓他千萬不能泄漏半分,等到合適的時機才能公開。今日他說漏了嘴,萬一引出什麼事端該如何是好。
他心緒大亂,道:“我…我一時失言,大姐彆往心裡去…”
“你倒是命好,居然能入得了餘夫人的眼。餘夫人的心可真寬,自己有親生兒子不夠,還和一個姨娘搶兒子。”
“不是…”否認的話脫口而出,薑洵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光。他這是怎麼了,怎麼能被人激得失了分寸。
薑覓心下冷笑,她當然知道不可能是記在餘氏名下。
庶子若想記為嫡子,一是要族老們見證,二是要嫡母同意。如果嫡母去世,則需要嫡母娘家人的認同。所以不可能是餘氏,因為餘氏不會同意,承恩公府也不可能同意。
她剛才故意那麼一說,是說給那偷聽的人聽的。關乎到根本的利益,餘氏一定會寧可信其有。她要做的就是等,等餘氏去查薑洵是否真被記為嫡子以及是不是記在徐氏名下。
薑洵此時已是心慌不已,急著去找自己的姨娘商議。他不知為何鬼使神差般抬頭看了一眼,驚得他立馬低下頭去。
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大姐嗎?
那一雙清澈含譏的眼睛,如同兩隻無形的手剝開他的心,仿佛自己所有的心思和隱藏都無所遁形,一時之間他腿軟得厲害,竟邁不出去半步。
薑覓輕飄飄地睨了他一眼,然後轉身走遠。
這侯府的水啊。
越渾越好。
既然是互相傷害,那就誰也彆想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