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埃及使團(1 / 2)

劉徹完美答出了他和衛青第一次見麵的地點, 衛青看似放心下來,待過了一段時間,冷不丁來一句:“近來災情, 陛下不若消減一番自身用度, 做給天下看?”

劉徹當場不高興了,“仲卿你怎麼的不壞的!朕身為漢天子,何必在這種虛名上浪費氣, 朕少吃兩道菜難道還能讓百姓桌上多兩道菜嗎?少建宮室可以,消減用度就算了。”

然後, 他看見衛青肉眼可見鬆了一氣。

“……”劉徹眼皮一跳, 猛然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沒氣道:“衛仲卿, 現在相信朕沒被臟東西附身了吧。”

衛青抿唇一笑, 斯文而乾淨。

*

冬寒風凜冽, 書肆卻似還停留在火辣的夏天。

前幾天客們還是規規矩矩買書,由於書籍印刷慢,存貨肉眼可見消減後,客們就開始“搶”書了。

丞相家小廝看都不看內容,迅速瞅了個封皮, 確定沒買,就把書往懷塞。

太子家仆扯著對方衣袖和他爭:“你們之前已拿到《春秋傳集解》和《春秋穀梁傳集解》了, 這《穀梁補注》怎麼也該輪到他了吧!”

兩家爭吵起來時, 一名四處轉悠的太生無意看了一下這邊, 迅速把剩下的《公羊解詁》抓到了手,剛想走,被一左一右拉住衣袖,回頭看, 丞相家小廝和太子家仆齊聲大喝:“把書放下!”

書肆他視若無睹。

這種你搶我我搶你的情形,在書肆中出現過不止一次了,在這,什麼身份地位都沒用,誰搶到了就是誰的。

公羊儒子捧著春秋二十八義如獲至寶。

黃老派子專盯著關自己派的書去買,都快收集齊了。

法家弟子陰森森記下搶書的,在朝堂上一個個彈劾過去。

這直接開啟了一扇大門,朝堂上立刻多了很多攻訐,最離譜的一次,當屬中大夫侍中吾丘壽王彈劾太中大夫石慶,說他過於迂腐,不夠威嚴,導致朝堂上陰氣強盛,之前水災無法及時遏製,肯定是因為石慶影響了陛下,陛下再通過天感應影響了蒼天!

劉徹緩緩抬起手,十指交合抵在嘴唇邊上,遮住翹起的嘴角。

嗯,他沒覺得笑。

朝堂攻訐向來是出於政策不合,派係紛爭,實在不行,看不順眼對方而彈劾也不是沒過,最近這幾天彈劾一陣一陣,風浪一樣拍來,他還以為是出什麼大事了,讓繡衣使者一查——

因為搶書搶不過對方,所以乾脆朝堂上見?

恐怕是千百年頭一遭……噗。

劉徹壓著胸傳至咽喉的笑意,生生樂了一整場朝議,若說開始時還是看樂子心態,看著看著,笑意便在胸膛醞釀成了回味,仿佛麵對著一場盛宴,令忍不住反複咀嚼。

看似可笑的場景,實則是文治大興的開始啊!

*

朝堂上互相攻訐完,下朝後還得在官署中辦公,像太中大夫這種官職還需要侍從皇帝左右,石慶頭一回像一隻坐不住的貓,竭克製著翹班衝。

陛下今天似乎另事,處完奏章後便不需要臣子跟著,將他們都發走了。

石慶急衝衝地往外趕,懷著滿腔熱切上了馬車,天『色』已晚,路上無甚行,石慶急著回去看新買回來的書,腦子一熱就吩咐馭者駕得快一些。

過了一兒,車子似乎擦撞到了什麼,石慶探頭一看,發現是白才彈劾過他的吾丘壽王,整個被撞下了渠。

石慶腦子一空,神差鬼使也跳下渠去,將對方撈了上來。渠是排水溝,石慶身濕漉漉,陰風一吹就了個顫,而吾丘壽王跌下去時撞到了頭,額上糊滿了血。

吾丘壽王未及細想便脫而出:“你也是趕著回家看書?”

……也?

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吾丘壽王撲然哈哈大笑,白的一些劍拔弩張立時冰消雪融了。石慶也跟著笑了。

馭者疑『惑』地看著這兩個之前還針鋒相對的,聽著他們相約著互相借書看,渾然『摸』不著頭腦。

剛才發生什麼他沒看到的事嗎?怎麼突然一笑抿恩仇了?

*

劉徹麵前放著一樣工具,名為刨子,匠為了雕版印刷術辛苦研究出來的,平木非常方便。

在刨子被發出來前,漢國的平木器隻“鐁”,然而用鐁來刮削,隻能刮削軟木,對硬木『操』作時跳刀,使得雕版表麵很不平整,無法印字。

雕版印刷不是多麼需要技巧的東西,給士族那邊一段時間,他們就能窺出來奧妙,但是,沒刨子這個工具,他們想要複刻,隻能靠匠工藝,用刀子一點點削,很難量產。

劉徹盯著刨子看,臉上沒什麼表情,手指撚著上邊丁點木屑,慢慢『揉』搓。

但是,這東西在,木匠做活就能大幅度提高效率了。家具快不快無所謂,農具可是不少木製分。

是要文運還是要民生?

哪個比較迫在眉睫?

“來。”

郎吏上前,恭謹行禮。

劉徹張開手指,木屑在指尖如沙落下。

“將此物送去給左右內史,先在長安推行。”

送上門的東西少不稀罕,隻說推行國,恐怕到時候用這物件的屈指可數。還不如先在眼皮子底下強製推行,過段時間,長安以外的木匠發現長安做木工變得更快了,自然迫不及待來接觸這件新事物。

郎吏垂首:“唯。”

劉徹往榻上一靠,舒懶著身軀,奴婢上前為他解下發冠——過一年,他的斷發已又長成可以束發長度。

劉徹隨手鬆了鬆領子,白得分的衣下麵是同樣白得分的皮膚,半長的發披下來,攪進領,貼在頸上。

分也沒做什麼,他往那一躺,就莫名透『露』著一股宮室美服,酒池肉林的……昏君感覺。

奴婢將發冠捧走,又另外一過來為他『揉』按太陽『穴』。

大漢天子閉上雙目,享受著按摩,回憶起這段時間的事情,一時間竟些自得。

治國什麼難的呢,超越曆史上的自己什麼難的呢,這界上沒什麼事情能難得住他!等他百年之後,就能將偌大一個強盛國家交給據兒了。

想到太子,劉徹就想起了自己的指望,便用充滿期待的吻吩咐他郎吏:“將太子太傅請來。”

在汲黯到來之前,他克服了懶癌,艱難地從榻上爬起來,新衣著冠。汲黯這個嚴於律己也嚴於律,脾氣還死倔,他要是衣衫不整見他,汲黯絕對能做出扭頭就走的事。

時間緊迫,在他頭發不算太長,梳起來很快。汲黯還沒踏進宮門,劉徹就已正襟危坐,等到一來,未及對方行禮,便開:“太子最近業如何?”

“臣參見陛下。”汲黯不急不慢把禮行完,才彙報劉據近來的習情況。得知太子勤奮,讀書多矣,騎『射』方麵也沒落下,劉徹心不可謂不滿意。

他又問:“太子讀了什麼書?”

汲黯便一個個書名念過去,都是中規中矩的,間或幾本雜,劉徹也不在乎,他又不是非要兒子隻念正書,隻要不看穀梁——

“太子可看穀梁說?”

“。”

“?”

劉徹瞧了瞧汲黯一臉平靜的樣子,疑心自己是不聽錯了,實汲黯說的是“沒”?

“你說太子看了穀梁?”

汲黯點了點頭。

“你可知道朕排斥穀梁?”

汲黯再次點了點頭。

劉徹麵頰抽搐,話到舌尖變了又變,最後出的是強忍怒火的質問:“為何不製止?你也想要穀梁,貴禮賤兵,用貴治賤?”

他為什麼在汲黯請辭了之後,又堅持把請回來當太子太傅,不就是看他耿直敢言,不避事的『性』格嗎!

汲黯認地回答:“太子看《穀梁》,不違法,不傷民,臣為何要製止?”

劉徹陰陽怪氣:“朕倒是忘了,你修黃老。”

無為而治,順自然,抓大放小,隻要對方行為不違法就不管的黃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