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說:“再教些規矩,便去給少爺用吧。”她愁眉苦臉,“少爺老是不吃飯,這怎麼得了?”
支魈又記下了一點“少爺不愛吃飯”,要想辦法讓少爺多吃點飯。
支魈學規矩倒是學得很好好,一板一眼的,學得也勤,終於有一天,那婆子領著他去見了少爺。
他這才發現自己這麼多天在這麼大一個富貴房子裡,不過是冰山一隅,更大更富麗堂皇、更精美的要進好幾扇門,那亭台樓閣才是真正的漂亮。
甚至還換了個婆子帶他。
比之那位更為刻薄。
“小少爺是夫人心尖尖上的寵,半點委屈都不能受。”
“他掉一根頭發絲你都要挨板子,要是伺候得不好,便是仗殺了。”
“你是小少爺的奴才,心裡眼裡時時刻刻都要裝滿了小少爺,把那貪吃偷舌的壞毛病收住,老老實實的伺候,一丁點閃失都不能有,小少爺是你的命。”
那婆子一件件叮囑,少說也有百八十條規矩,連吃東西的口數,食物的大小,晚上點的燈盞,進門的時候是什麼姿態喊少爺的語氣都是明明白白的。
一條條的蹦出來,也沒有教他識字念書,光是這麼記快把他腦袋都記得冒汗了。
最終是鄭重其事,語氣也是緩和的說了一句,“少爺是嬌貴命,要用心伺候。”
話畢,總算是百轉千回的見到了傳說中的小少爺。
見到時愣了半晌。
從婆子口中便聽見小少爺是多麼嬌貴,那必然是如同珍寶一般的家裡的心尖寵。
隻是沒想到小少爺這麼可愛漂亮,像畫中的小仙童一般,他貧乏的詞彙幾乎無法來形容這樣的好看。
隻覺得這是世上一等一矜貴的少爺,是得萬千財寶、無數人眾星捧月圍在中心的小孩。
皮膚像雪一樣的白,臉頰紅撲撲的,一雙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的人都呆住了。
不知是誰惹了他生氣,正在屋子裡鬨脾氣,穿著昂貴的衣衫,打扮得漂漂亮亮整整齊齊,像個可愛的娃娃般大鬨。
“不想學、我不學!容容眼眼好疼,娘、我要娘親!”
又哭又鬨,屋子裡的婆子丫鬟哄小祖宗似的哄,那小少爺踩在桌子上胡亂抓起東西亂扔。
也不知道怎麼就這麼準。
那鋒利的小墨台正巧在砸到了支魈的額頭上,刹那間鮮血流落下來。
屋子突然一 靜,玉雪娃娃似的小少爺也看了過來。
支魈連忙虔誠的跪在地上,“奴才見過少爺。”
小少爺從桌子上爬下來,“我打到你了?”
支魈連忙搖頭,“沒有。”
小少爺聲音發顫,“你流血了,好疼呀。”
支魈這才後知後覺的摸了摸額頭,一摸,滿頭都是血。
支魈連忙用衣服擦了擦,抬起臉露出個乖巧的笑,“奴才不疼。”
小少爺突然哇哇的哭了起來,婆子丫鬟一個個輪番哄,最終是讓人請了大夫來給那奴才治傷。
見人沒有流血了才抽抽搭搭的睡了過去。
支魈剛包好了傷口,就被婆子打了兩巴掌,“誰叫你讓少爺哭的!下去領板子!”
支魈猛然抬頭看了那婆子一眼,那雙眼睛明亮又像利刃一般紮人,充滿了不可預知的凶性,像隻狼崽子一般的,婆子都嚇了一跳。
但隻是一瞬間,支魈又規規矩矩地下頭,老實巴交的說:“我流了血便把少爺嚇哭了,若是奴才被板子打沒了,少爺以為是自己失手殺了我。”
那婆子心驚肉跳的,恍然間已經被這小崽子威脅了。
都是婦道人家,手段並沒有多麼的黑,一時間竟然被震懾住了,那婆子氣急敗壞的掐了他兩把,也沒把他如何。
隻威脅了兩句,說到時候向少爺請板子。
支魈低頭應著。
他想,我的主子如今是小少爺,主子說打才能打,其他人去不能擅作主張的。
規矩的第一條就是,主子的命令不可違。
但是下人婆子不過是主子的狗,他不聽狗的話。
他安安靜靜的等著,晚上罰他不準吃飯。
甚至也不準他去看小少爺。
第二天,奚老爺終於來看了一眼,正巧看見了門外麵乖乖巧巧跪著的支魈。
他旁邊正是那日買下支魈的那名管家。
奚老爺說:“這便是你說的給容兒養命的奴才?”
管家也是道聽途說,根本沒有拿八字測過,小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出生的,隻聽那牙子胡言亂語一番,當時一直沒有找到人,碰巧碰上了支魈,便把人帶回來交差,再胡說八道添油加醋一番,支魈便是能替小少爺擋災的奴仆了。
管家連忙說:“是是是!支魈從小命硬得很,聽說有山神的保佑在身,什麼牛鬼蛇神來了總是要看幾分薄麵的,他八字好,正是養少爺的命數,老爺且看一段時間,可以養幾個月瞧瞧。”
管家對支魈倒有那麼幾分自信,支魈手腳麻利也會看事,做得多話少,是個務實的,必然能伺候好小少爺。
奚老爺點了點頭,“他和容兒年紀相仿,便在容兒身邊做個書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