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 一些細細碎碎的相處和細節像是被打開的匣子一般全部冒了出來。
他一直以為是朝雲,一直以為朝雲和奚容有什麼淵源和牽扯。
但奚容第一次見朝雲有的隻是害怕。
他清楚的記得奚容的眼裡並沒有愛意。
他記得奚容曾說,朝雲生得有些可怖。
那他呢?
那日在秋千上,在滿園春色裡, 在花叢簇擁之下, 奚容怔怔的看著他, 漂亮的手輕輕觸碰過他的臉。
“你長得很好看。”
奚容的手好漂亮。
很溫柔。
他清楚的記得奚容說這句話的時候自己是多麼開心, 他以為是他不一樣, 和朝雲這些賤人不是一樣的, 是奚容喜歡的容貌。
對。
他的確是喜歡的。
但喜歡的是他嗎!?
他的月亮花、那滿眼的喜歡對著的, 是另外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相似到連他自己都分不清的程度。
這些時日奚容和他雙修之時, 歡愉時又是會快樂的主動,但更多的時候是在哭。
奚容可是把他當成了那個男人?
是快樂的時候、主動的時候分不清他是誰,但清醒的時候是不是有知道是他,所以便冷冷淡淡的、或是難受得在哭?
奚容每每在哭真是可憐得不行,真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給他哄他開心。
要是見他快樂或是主動, 便是魂魄都被勾在他身上,幾乎是什麼也不能想,隻一門心思和滿腔愛意。
可奚容心裡卻想著另外一個人!
在他們親密的時候、在親吻的時候竟然將他當成了另外一個男人的替身!
他曾經的執念和心魔是無法飛升成仙,是修的道不被天道認可, 於是反反複複的修煉, 便成了魔。
他幾乎要每月去那炎熱的岩漿裡泡上一整宿, 來用楚痛和炙熱來平息內心毀滅般的心魔。
但自從有了奚容之後, 他的心魔和執念仿佛是消失了, 他許久許久不曾想起之前自己的執念, 心魔也沒有再次乾擾過他, 仿佛那對道法的追求和對天道的對抗,一切的一切都變得不那麼重要的。
可莫名的,今天晚上突然又被心魔乾擾。
他以為是自己對修道的執念。
但泡在岩漿裡之時,竟出現了其他畫麵。
一切的一切都是奚容。
那不經意的細節全部呈現在他眼前。
奚容有時候總是出神、或是在看著什麼、在想著什麼。
每每那時候都會讓他失去理智,仿佛是故意要奚容隻想著自己一般的,要他集中注意力。
每每這個時候會把奚容弄哭,接著又心疼的哄好。
原來那時候的的感覺不是錯的。
那是當然,奚容已經失了元陽,不久前或是許久許久之前他曾屬於另外一個男人,他很喜歡很喜歡那個人,以至於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能感受到抗拒和抵觸。
可是奚容又是願意和主動的,他當時便是想,沒關係,從前是從前,現在是現在,他如今是我的 ,也會主動,也說我好看,也是喜歡我。
竟沒想到他隻是一個替身!
是在奚容恍惚間在分不清誰是誰的時候,覺得奚容是喜歡他的。
可他喜歡的是誰?又把他當成了誰!?
那是比不被認可的“道”更為可怕的心魔。
無須炙熱發岩漿一刀一刀刮骨,他的心像是被細細密密的針、一針一針穿透,從血肉到骨髓,都是痛不欲生。
那是明明是得到了,但又是得不欲。
他將自己淹沒在炙熱的的岩漿裡,毛發和皮肉被寸寸灼燒、融化,又迅速的重生。
好疼。
但多少能不再想彆的了。
仿佛他一生都在被否定,他的道心被天道否定,他的愛人愛的是彆人。
他入魔時曾有命師為他占卜。
因修道而走火入魔,便有命師為他算了一卦,算的是何時修道成仙。
但卦象顯示的很奇怪,說他的有一劫數乃是往冥府之水被渡送而來,是生死劫。
但同樣,這劫數會成為他飛升的機緣。
那日初見奚容之時,幾乎是一見鐘情。
奚容從遠處熱氣騰騰的溫泉懵懵懂懂,那雙漂亮的眼睛看了過來。
一眼就看進他眼裡。
他當時說要奚容做他的寵侍,不過是喜歡他,想要占有他。
本來並不那麼看重對方是否會把心交給他,但漸漸的,覺得不滿足了。
那是親吻和侵占都無法滿足的,難填的欲。
是需要奚容的回應和愛才能救贖。
他在無數次的求證奚容會不會喜歡他。
他以為自己已經摸到了邊緣。
沒想到竟急轉直下,得到了更差的結果!
那海市蜃樓太可怕了。
更不知是不是心魔。
他看見奚容和那賤人言笑晏晏,看見奚容彎著眼睛笑著,主動親他。
奚容可從來沒這樣對他。
那可是笑得跟花一樣,萬物瞬間失了顏色,美麗不可方物。
可那賤人竟然不識好歹,還要奚容各種哄來哄去,才和奚容親熱!
這下賤玩意到底有什麼好?竟值得奚容這般討好、這般喜歡?
奚容去和他親熱,竟還一副欲拒還迎的樣子!
他可太清楚那賤人是什麼想法了,必然是先挑起奚容的征服欲,而後裝作不得不從的模樣,奚容又是容易哄騙,一下子就上了當了。
不僅急急忙忙和人雙修,還給人去接晨露和送花!
而他。
從來沒有這樣的待遇。
連那樣對著他笑都是寥寥無幾。
他又算什麼呢?
不過是個替身而已。
足足在岩漿裡泡了一整夜,才是出來。
出來時臉色蒼白,去了刑罰堂,見了朝雲。
朝雲還在咬牙切齒,說他搶了他愛人。
嗬。
什麼愛人?
奚容怎麼可能是朝雲的愛人?
奚容這麼抗拒朝雲,朝雲鐵定的一點戲都沒有。
即使如此,朝雲還是再次招了一頓毒打。
而後才問,“你從前識得奚容,可是見過一名與我一模一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