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媼隻當沒聽見,咚一聲帶上了門。
慢慢往桓宣的住處走著,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她是看著桓宣長大的,那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人,這些年也不是沒有女人往他身上貼,可從沒一個能得他好臉色,連賀蘭真那樣的出身容貌也不例外,他為什麼對傅雲晚這麼不同?官服給她穿,深更半夜記掛著她屋裡沒關燈,折騰人跑這一趟。
而傅雲晚。荀媼咬牙,謝旃被她害死這才幾天,就穿著彆的男人衣服,深更半夜還攥在手裡!
“娘,”劉止突然從路邊陰影裡鑽出來,“這麼晚了,你去哪裡?”
“你怎麼在這兒?”荀媼覺得奇怪,這裡靠近桓宣的住所,門戶一向森嚴,“大將軍找你?”
“沒,剛好有事路過,”劉止看了眼來路,“大將軍要你去乾嗎?”
“去看傅娘子。”荀媼猶豫一下,“你看傅娘子跟大將軍,他們,他們……”
“什麼?”劉止不解。
“沒什麼。”荀媼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謝旃才剛過世,眼下說這些簡直是打他的臉,桓宣一向可靠,也許是她多心吧,“我去向大將軍複命,你趕緊回去睡吧。”
劉止應了一聲,卻沒有走:“大將軍白天找你,都說了些什麼?”
“問了問訂鞋的事,我說是我讓你辦的,”荀媼不覺又生了氣,“還問了許多家裡的事,讓我以後要多向傅娘子稟報。”
說傅雲晚以後就是謝家主母,話裡話外要她恭敬些。可笑。她幾十年辛辛苦苦,哪怕謝旃當她親人一般,她也從不曾忘記自己的身份,需要桓宣特地來提醒嗎?必是傅雲晚挑唆的!
餘光瞥見劉止若有所思,荀媼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劉止道,“娘,過陣子我可能得出門一趟,郎君先前交代了幾件事,我還沒有辦完。”
荀媼嗓子一哽:“行,難為你還記著郎君的吩咐。”
“可能要好陣子才能回來,”劉止猶豫一下,“到跟前再說吧,娘,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睡。”
荀媼答應著,目送他消失在夜色裡,這才進院,敲了桓宣的門。
很快聽見裡麵答應,荀媼推門進去,桓宣在燈下看書:“傅娘子沒事吧?”
荀媼心裡越發不痛快起來,忍著氣:“沒事。”
“好,”桓宣點頭,“你下去吧。”
荀媼想從他臉上看出點端倪,然而他跟平常並沒有什麼兩樣,倒讓她又有點不確定,也隻得退了出去。
桓宣合上書。入殮時傅雲晚那張槁木死灰般的臉不由得又閃回眼前,如果她嚎咷大哭尋死覓活,也許他還不會這麼擔心,唯其不言不語,那種麻木無所謂的模樣,反而讓他怎麼都放不下心來。
他總覺得她心裡還存著尋短見的念頭,今夜本來是想過去看看的,可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又不好去,隻能讓荀媼走一趟,可荀媼。桓宣皺眉,隻怕還在怨恨她,去了也沒用。最好是找個機會,他親自跟她談談。
傅雲晚這一夜片刻也不曾合眼,天亮時強撐著起來要了皂角洗好錦袍,立刻便病倒了。這一病纏綿數日,天氣又一直陰雨,袍子到底也沒能晾乾,看看就是謝旃的頭七,傅雲晚吃了藥起床,見時辰還早,便讓人生了火找了熨鬥,想著先把袍子烤乾熨好,還給桓宣。
長柄的銅熨鬥裝了碎炭燒得火燙,落在袍子上發出嗤嗤的響聲,水汽蒸騰著生起來,傅雲晚咬著牙熨了一會兒,到底是病得狠了手上沒力氣,一個拿不穩,滿鬥炭火忽地往身上倒來。
“小心!”門外,桓宣一個箭步衝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