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2 / 2)

故人之妻 第一隻喵 9827 字 4個月前

“不要,求你!”傅雲晚掙紮著又撲回來了,她身體那樣嬌小,根本擋不住背後的謝旃,可她還是極力擋著,“求求你,不要殺他,不要殺他。”

那麼方才,她為什麼不幫他?謝旃的命是命,他的命就不是嗎?恨怒重又湧起,手中刀終是一拐,丟開了謝旃,桓宣一把拽起傅雲晚:“走!”

走,回六鎮,便是她再不情願,便是綁,也要把她綁回去!

傅雲晚踉踉蹌蹌被他拽起,撈起在半空。他胳膊受了傷,灼熱的血滴在她臉上身上,又在冷風中迅速凝固成冰。他抱著她往馬背上放,傅雲晚在倉惶中回頭,看見謝旃蒼白的唇,唇邊一點猩紅,他又吐血了。

那些關於死亡的景象一霎時撞進腦中,那樣清晰,幾乎能看見冰冷的靈床上謝旃緊緊閉著的眼。傅雲晚□□一聲,無力地抓住桓宣的手:“我不能走,你放開我,我得去江東。”

便是此時在心臟再刺上幾刀,也絕不能比這句話傷他更深。桓宣咬著牙:“你敢!”

“他病得厲害,求你,”傅雲晚到這時候,覺得害怕,覺得心疼,還有沉重的,不知因何而起的疲憊悲哀,壓得人都要垮了,歪歪斜斜倒在他懷裡,“他隻能活十年了,都是我害的,求求你,你放我回江東吧,我得跟他走。”

混亂的

頭腦想不清,隻有十年兩個字跳出來,跳脫出環境,突然一下砸在心上。桓宣與她一起回頭看向謝旃,他依舊站在原地沒動,蒼白的臉上一雙眸子深得驚人,唇邊染著血,胸前也是,可是這血,有幾分真,幾分假?

於恨怒中冷笑一聲:“他的話你也信?你看看我是什麼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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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扯韁繩撥轉馬頭,身後謝旃追出來幾步又停住,咳得厲害,不得不彎了腰。傅雲晚掙紮著回頭,看見地麵上大片的鮮血染透了冰霜。劉止的話突然響起在耳邊,難道娘子這樣狠心,連最後這十年也不肯讓他好過嗎?

脊背靠著的,是桓宣熱烘烘的,溫暖堅實的胸膛,他的胳膊橫在她身前緊緊箍著,血還在流,染紅她的衣裳,讓她的心一抽一抽地疼。他的刀還握在手裡,離她這麼近。傅雲晚忽地抱住,脖子湊上去:“你放我下去。”

桓宣在震驚中低眼,看見她紅紅的眼皮,她發著抖,手那樣小,根本握不住那把大刀:“求你,放我走吧,我得跟他回去。”

桓宣惡狠狠地盯著她。並不是沒有辦法,她絲毫不懂武功,她力氣那樣小,連刀都拿不穩,他很容易就能出手製住她,甚至,輕易就能將她脆弱纖細的骨頭擰斷。

可她偏就能哆哆嗦嗦地拿著這把刀,用她的性命,威脅他。

“求你。”傅雲晚哀求著,手抖得厲害,刀刃不小心碰到脖頸,細白的皮膚上立刻就是一道淺淺的紅印,桓宣一把拽走了刀。一刹那他的臉低得很近,一字一頓叫她的名字:“傅雲晚。”

為什麼?竟要用自己的性命逼他。就那麼愛著謝旃嗎?那麼他與她這麼多時日,又算什麼?

傅雲晚從他漆黑的眸子裡看見了自己的影子,那樣小,瑟瑟發抖,狼狽不堪。他要收刀了,她再沒有什麼可以阻止他。傅雲晚咬著牙,死命往刀刃上一撲。

“綏綏!”身後謝旃踉蹌著追了過來。

桓宣痙攣著,大手死死抓住刀鋒,用力拽開。看見她細細的脖頸上一道血痕,很淺,卻讓他的心臟一下子抽緊了,痛苦千百倍地捶打著。她還在哀求:“求你,放我走吧,我得跟他走。”

她是真的敢去死,為了謝旃。呼吸凝固了,發不出聲音,做不出反應。她抖著手,推開了他的刀。

踉蹌著從他懷裡跳下去,沒站穩,幾乎要摔倒,讓他本能地伸手扶了一把,於是她的淚沾在他手上,她聲音嘶啞著,哀哀地仰臉看他:“對不起,宣郎。我走了。”

她掙脫他走了。宣郎,當初歡愉之時他百般逼迫誘惑,才能讓她喚他一聲。曾經那樣令他歡喜,如今,卻在這個時候,在這種情形下聽見。是拋棄他的時候,留給他的一點憐憫嗎。

回頭,她已經跑回了謝旃身邊,扶著謝旃,謝旃也扶著她。他們那樣糾纏依偎著,像樹與藤,誰也拆散不得。那麼他呢。那些日日夜夜的耳鬢廝磨,她拂在他心口的氣息,她倒在他身上軟甜的香氣,都是假的嗎。

有甜腥的氣味翻湧著往喉嚨裡撲,桓宣死死按下,遠處的大地突然震動

,無數士兵潮水般地撲向這邊??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是元輅,他追過來了。

滿腔恨怒一下子全都化成強烈的殺意,桓宣嘶吼著舉刀,向來處殺過去。

“棄奴!”謝旃回頭,徒勞地叫著。叫不回,他已經走得遠了,黑色的身影帶著地獄的血光,迅速在追兵中撕開一條血色的道路,“棄奴,她並不是……”

並不是因為愛意,隻是憐憫罷了。謝旃閉了閉眼,握住傅雲晚:“綏綏,我送你回……”

去字還沒出口,手裡握著的手突然鬆開,傅雲晚軟軟倒了下去。所有的顧慮全都消失,謝旃急急抱住:“綏綏!”

桓宣奔馳著,廝殺著,腦中已經沒有任何思想,不停揮刀,到處都是血光。殺!殺了所有阻攔他的人。殺!殺儘天下負心人!

“桓宣,”宿衛簇擁中,元輅一馬當先,衝了過來,“朕等你多時了。”

他帶著笑,半是嘲弄,半是自負。桓宣一言不發,催動烏騅,利劍也似插了過去。

是他,一切的起因,都是元輅。若非元輅,謝旃不會詐死,他不會回來,不會遇見她,不會愛上她,不會發現身邊的一切全都是欺騙,背叛。罪魁禍首,元輅。殺了他。

元輅拍馬上前,看見他血紅的眼,周身的煞氣。便是自負如他,一時也有點遲疑,躊躇之時桓宣已經到了近前,刀光一閃,當胸劈了下來。

躲已經來不及,多年沙場磨練出的本能讓元輅一刀也向著桓宣劈來,料定他會躲,如此就可化解,哪知桓宣不躲不閃,徑直向著他的刀鋒,與此同時,桓宣的刀也劈下來了。

比他的刀快,帶著令血肉殘破的不詳聲響,重重劈在他心臟的位置。元輅大叫一聲,手中刀失了準頭,在桓宣肩頭一劃,隨即被桓宣揮刀格開,向他心臟上那個傷口重重又是一刀。

元輅嘶吼一聲,身後侍衛們一湧而上又被桓宣砍翻,元輅趁機撥馬逃走,渾身鮮血淋漓,看見賀蘭祖乙和元戎站在不遠處觀戰,一個個畏縮著不肯靠近,惱怒著嘶吼一聲:“畏縮不前者,殺!”

那兩個人沒動,遠處有人在喊:“住手!大將軍不可!”

一人一騎飛也似地奔來,是範軌,花白的頭發上胡須上染著冰雪,蒼老的聲音穿透廝殺聲:“陛下不可!”

他來得快,一眨眼衝到近前,鋼鞭揮出擋住桓宣手中大刀:“大將軍,陛下對你有知遇之恩,此次軍中整頓陛下也是全權交托給你,如何因為奸佞小人幾句挑撥,就要反了陛下?我願做保,讓君臣重歸就好。”

桓宣一言不發,收刀避開往另一邊去,範軌追出去一步又返回,急急奔到元輅身邊:“陛下,龍體如何?”

元輅喘著氣捂著心口,血止不住,自己也能感覺到生命在迅速消失,惡狠狠道:“所有人聽令,誅殺桓宣者,賞千金,封萬戶!”

眾軍得令,飛蝗一般撲過去,範軌夾在亂軍中,明白多年心血從此就要付諸流水,又見亂軍中一人橫衝直撞,不是賀蘭濤又是誰?他早報了斬首,如何還能冒出來?必是知道元輅要殺桓宣,知道隻要桓宣一倒,什麼整頓革新、什麼南北融合全都要成泡影,所以賀蘭家敢偷偷留著他性命吧。

一時間孤憤難當,縱馬向賀蘭濤追去,砰砰!幾匹馬夾在亂軍中突然重重向他撞來,撞得他猝不及防,摔下馬背,看見元戎的笑臉,邊上是賀蘭祖乙:“老太師對不住,方才咱們沒瞧見是你。”

哢,驚馬竄過,馬蹄踏中胸膛,範軌噗一聲吐出一大口血,掙紮著爬起來,看見極遠處桓宣的背影,另一邊渾身浴血的元輅。冷風呼嘯著,刮得人搖搖欲墜。全都成了泡影。代國這近百年的崛起,從此就是日薄西山了。

桓宣廝殺著奔跑者,又在往六鎮去的官道上駐馬回頭。

已經看不見傅雲晚的身影了,那輛車變成天邊一個小小的黑點,頭也不回地向南去了。

她要的是謝旃。她不惜拿性命威脅,也要追隨謝旃。回六鎮,曾經的約定,她都背棄了。

喉嚨裡的甜腥氣再也壓不住,噗一聲嘔出,鮮血染紅前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