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以冬的導師休息室內,空氣陷入詭異的靜寂。
池曜希難以相信，賀以冬看起來濃眉大眼的一個成年男性，私底下竟然找一個滿腦子網戀的‘cpdd’,偷偷調查自己。
賀以冬也無法相信,以池曜希的性格,竟然會仗著年齡小,光明正大鑽法律的空子。
同時刷新二觀的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對視了約莫有200秒左右。
終於,賀以冬先敗下陣來。
“事實上,我一直在尋找13年前入侵《SS》投票係統,泄露原始數據的人，不是針對你。”
換而言之,即使賀以冬懷疑對象是彆人,他也會毫不猶豫進行調查。
池曜希：……
行吧。
敢情您還是個慣犯。
池曜希慢吞吞‘哦’了一聲,關閉對話框之前，順便徹底刪除這段記錄。
他重新看向屏幕,用毫無波瀾的冷淡語氣詢問，“找到了，然後呢？”
“……”賀以冬陷入短暫的沉默。
低頭，凝視池曜希圓圓的後腦勺。
坦白來講,之前十多年，賀以冬一直在尋找當年入侵係統的人。
他曾經有過許許多多的設想。
比如，為他提供待遇豐厚的工作。
送給他價值不菲的財產。
儘自己所能,努力滿足他的願望。
等等等等。
然而，當這個人真正出現在自己的麵前，賀以冬意識到：自己能夠提供的那些,完全派不上用場。
池曜希這個人，並不需要自己提供額外的幫助。
最滑稽的是，他以前在腦海中建立的所有形象，與‘池曜希’這個人完全不符合。
十二年前，他僅僅隻是一個對外界環境一無所知，沉浸在自己閉塞世界中，幼小的孩童罷了。
賀以冬質疑他‘哪有能力黑係統’之前，首先想問問他：為什麼要那樣做？
以池曜希的性格，他想不到這個行為的動機。
池曜希安靜盯著屏幕，又看完一遍舞台，依然沒有等到賀以冬給的回答。
他按下‘暫停’鍵，悠悠起身，轉過去直麵賀以冬。
“你應該想到了。”
池曜希開口，輕飄飄說。
“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任何事。”
“嗯。”賀以冬應了聲，竟然有種濃濃的挫敗感。
雖然他被稱為‘娛樂圈最清醒的藝人’，但常年生活在鮮花和掌聲中，難免會產生過高的自我認知。
賀以冬滿心以為，自己姑且算個‘成功人士’，可以做到很多事。
現在，他清楚的意識到：自己力之所及的那些，池曜希好像並不需要。
“我後來思考過，當初的我，思維模式大概跟你是一樣的。”
賀以冬追問道，“什麼意思？”
“那個時候的我，沒
有辯證思考的能力。對世界的認知，處於非黑即白、隻有對錯的狀態。我會選擇那種做法，多半是認為，它違背了我認知中的規則，不是為了幫你。”
賀以冬煞有介事點點頭，“這樣啊。”
池曜希皺了下眉，輕聲補充道，“後來我才意識到，節目組製定規則，似乎不是為了遵守。”
直到第二十季，池曜希真正參加這個破節目，才徹徹底底意識到：
你以為的規則，隻是你以為的。
沒看後麵還有一句：最終解釋權歸主辦方所有。
嗬嗬，天真。
賀以冬聽見這句吐槽，一時間沒能憋住，突兀地笑出了聲。
賀以冬：“果然是小孩子才會有的想法，挺可愛的。”
池曜希抬眼，涼颼颼瞥他。
賀以冬輕輕嗓子，收斂笑容，恢複正經的模樣，“我的意思是，你長大了。”
即使池曜希聽不懂梗，也能感覺到：這個天然黑一定在內涵自己。
“所以，到底為止。”池曜希眸色冷淡，認真地警告道，“賀以冬，請不要再擅自做什麼。”
雖然賀以冬沒有刻意提起，但是以池曜希當時的年紀，能夠入侵《SS》還算嚴密的投票係統，是一件非常匪夷所思的事。
繼續調查下去，難保不會調查出什麼。
即使調查一無所獲，這件事本身，也值得各個‘隱秘機構’研究。
無論哪種走向，都會給他未來生活，造成很大的困擾。
池曜希果然很有禮貌，連威脅都帶著‘請’字。
然而，賀以冬經過幾個月的接觸，非常清楚激怒這小孩的下場。
到目前為止，沒有人真正激怒池曜希。
那些稍微讓他有點‘不舒服’感覺的人，沒有一個得到好下場。
“我明白。”賀以冬審時度勢，鄭重地表示不會再暗自調查他。
池曜希得到承諾，勉強相信‘賀導師’的人品，沒有繼續追究的意思。
賀以冬笑了下，又說，“至少，讓我當麵說句感謝吧？”
池曜希開口，“我已經說過……”
“無論如何，你幫了我。”賀以冬表情嚴肅，一字一句，說得很正式，“假如沒有你，我不會有今天。”
池曜希輕啟的唇微微抿起，沒有再說冷硬的話。
賀以冬退後半步，深深彎腰，朝他鞠了一躬。
“謝謝。”
“不客氣。”池曜希快速說完，想了想，又補充一句，“還好你不是壞人。”
這句過分天真的話，從現在的池曜希嘴裡冒出來，顯得十分違和。
可是，當時年僅七年、由於意識抽離對世界沒有正確認知的池曜希，想要維持的‘秩序’，一定是讓真正懷揣夢想，熱愛舞台，願意堅定在‘偶像’這條路上走下去的優質愛豆出道。
賀以冬從出道到現在，一直很好的踐行‘以身作則’這件事。
熱愛舞台，尊重夢想，積極公益，沒有辜負任何一個為他投過票的人。
賀以冬拾起身，對上他的眼睛，讀懂這句話背後的深意。
“我會努力，一直做個‘好人’。”
“嗯。”池曜希表示認可，轉回去，重新坐到自己的位置，無縫銜接下一個話題，“謝謝賀導師，我想到決賽solo的方案了。”
他伸出手指戳戳屏幕，一臉乖巧地詢問“類似風格的舞台，還有嗎？”
“有。”賀以冬配合地翻過那個話題，重新打開自己的社交軟件，“水底舞台難度太大，所以目前舞台數量不太多，但是問世的每個舞台，質量都特彆高。而且我恰好認識一位製作水底舞台的導演，具體表演細節，你可以直接跟他溝通。”
“好的。”池曜希側目看向賀以冬。
賀以冬被他看得不太自在，疑惑地問，“等等，你那又是什麼眼神？”
蒼天可鑒，他除了找‘cpdd’核實池曜希的身份以外，沒有再做其它‘壞事’了。
池曜希平靜地問，“賀導師，你這算是特彆照顧我，還是彌補自己的錯誤？”
“都不是。”賀以冬秒速否認，“我現在是站在‘導師’立場上，為即將登上決賽舞台的選手，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
賀以冬說這番話，半點沒有摻假。
如果其它選手遇到類似的困境，賀以冬也會為了他們，動用自己的人脈。
“哦。”池曜希評價，“你不止是一個好人，還是一位好導師。”
[希希欣慰.jpg]
賀以冬默然無語。
池曜希現在看自己的眼神，總有種當年買的股票，一路飄紅漲停的既視感。
眉眼之間，隱約還有不符合年齡的‘慈祥’。
——他剛才好像在誇我。
不確定，再聽聽。
傍晚。
瑟瑟秋風吹落幾片泛黃的枯葉。
《SS》節目組負責決賽solo舞台的staff們，經過一整天的忙碌，終於捱到下班時間。
他們伸著懶腰，打著哈欠，陸陸續續從位置上站起來，嘀咕著‘今天這個破班就到此為止’。
正準備打卡下班之前，突然，有個還沒來得及關電腦的同事，收到一條內線消息。
“啊啊啊！有了！終於有了！”
“有了？恭喜恭喜。”旁邊同事斜眼過來，瞟了眼他肉呼呼的小腹，“看起來得有五個月了吧？現代醫療真發達，男同誌也能享受懷孕的樂趣~”
“滾滾滾，彆瞎說！不是我有了，是池曜希有了。”
“……”
霎時間，偌大的辦公室內，隻能聽到蚊子嗡嗡嗡的聲音。
隔了半晌，才有人顫抖地說，“媽耶，他可不興有啊。”
“救救！眼看就要決賽了，池曜希能不能等決賽以後再爆出來？”
“兄弟們，冷靜，小場麵。年年
都有決賽期間被扒出黑料的，隻是今年塌房的是斷層C……去它大爺的！冷靜不了一點！池曜希有誰的了？老子剁了他！”
“你們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被工作擊垮了智商？”最開始發聲的staff，露出‘你們彆太荒謬’的無語表情，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池曜希的舞台方案終於有了！你們看看工作群，我轉發給你們。”
話音剛落，負責決賽solo舞台的工作人員們，立刻拋棄下班的想法，分分鐘滾回各自位置。
月薪二千八，公司是我家。
哪個黑心資本家見了，不感動落淚呢？
短短二分鐘後，大家看完池曜希給出的舞台方案和要求，爆出的聲音回蕩在辦公室，一聲比一聲響亮。
仔細聽，竟然還能從中聽到八重奏。
“艸！他不如現在塌個房！毀滅吧！”
“我給你二秒鐘，速速把剛才那句話收回去，你想過池曜希塌房的後果嗎？”
“呸呸呸，我什麼都沒說，曜帝永不塌房！”
“可是曜帝提出的要求……臣妾做不到啊！！！”
“家人們，看在大家同事一場的份上，誰去勸曜帝換個方案？”
話音剛落，滿屋子staff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然後集體罵了句臟話。
然後，他們果斷拋棄‘讓曜帝換方案’這個無法實現的方案。
相比之下，再瞅瞅池曜希提出的舞台設計，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咋辦啊，我親愛的同事們？”
“我有事先走了，去決賽場館挖了個大坑。”
“等等，我去填海。”
“我在海底養幾條魚，沉浸式舞台嘛~”
“等等我，我要去海底給池曜希人工呼吸，免得他缺氧！”
其餘人異口同聲辱罵：“滾！”
.
《Shiar》今年舉辦決賽的場館非常大，標準的大型演唱會場館，有專業的舞美和頂級的音響設備，能夠同時容納上萬名觀眾。
而且，《Shiar》好歹舉辦過十九屆，即使彆的方麵不太行，在把控時間方麵，有特殊的小技巧。
今年決賽定在10月3日，乍看是個平平無奇的日子，除了撞上池曜希的生日以外，毫無記憶點。
但是，往前推幾天就會發現：今年的決賽日期，定在舉國同慶的黃金周期間。
黃金周整整放七天假，無論是工作黨還是學生黨，都可以在沒有請假困擾、也不需要拜年走親戚的情況下，更輕易的來到決賽現場共襄盛舉。
就算沒有時間共襄盛舉，線上投票的粉絲，決賽夜也有更多時間打投，可謂是線上線下兩手抓。
每屆選秀節目的總決賽，雖然有表演舞台，但是不需要觀眾現場投票。
因此，《SS》總決賽采取公開售票的入場方式。
除了內部票、媒體票、各位練習生的親友票之外，
售票平台總共放出一萬四千張票。
結果開票的瞬間，售票平台直接係統崩潰。大多數網友死活刷新不出來。
等他們好不容易刷新到購買頁麵，隻看到‘售罄’兩個大字，難搶程度堪比頂流巨星的演唱會。
沒有搶到門票的倒黴秀粉，隻能躲在被窩裡麵偷偷嚶嚶嚶。
而搶到票的幸運寶寶，在黃金周還沒開始的時候，就迫不及待做好接下來幾天的攻略，就等著飛到總決賽現場，見證自家弟弟的榮耀時刻
在所有人的期待與焦灼中，日曆撕到九月的最後一天。
雖然距離總決賽，還有整整二天半的時間。
但是，staff小姐姐昨晚就通知所有練習生：今天是他們住在錄製基地的最後一天。
9月30日晚上，參與決賽的所有弟弟，就會乘坐節目組的大巴車，前往舉辦決賽的大型場館，進行決賽彩排。
決賽夜全程直播，練習生最多要表演四個舞台，彩排任務很重，沒時間給他們浪費在路上。
從明天開始，大家就會直接住在場館附近，夜以繼日的進行出道前的最終彩排。
30號清晨，天蒙蒙亮，池曜希被窗外婉轉的鳥叫聲吵醒。
他睜開眼睛，整理好自己的床鋪，走到陽台外麵拉開窗簾。發現有幾位保安大哥，正在拆除外牆的《SS》的logo裝飾。
《SS》總共在這裡錄製四個月。
每年剩下的八個月，這裡要麼錄製其它節目，要麼成為打卡觀光的聖地對外開放。